午后短暂的沉寂比持续的炮击更让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焦糊的怪异气味。太阳挣扎着从云层缝隙透出些许惨白的光，照在遍布弹坑、断木和残破军械的战场上，更添几分凄凉。74军阵地上的士兵们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喘息、加固工事、传递弹药、将重伤员往后送。轻伤员则大多拒绝后撤，简单包扎后便重新拿起枪。
周远恒在军部掩体内，对着地图，最后一遍推演着夜间行动的细节。孙绍元肃立一旁，他己经从特务营和各师抽调来的精锐中选出了二十人，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擅长夜战、渗透和爆破。
“目标区域在这里，”周远恒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鬼子防线后方约三公里处的一个洼地，旁边标注着“马蹄洼”，“根据白天观察和特务营前期侦察，鬼子的一个山炮兵大队主要阵地应该就设在这里。他们的射界覆盖我们整个左翼和中央阵地，威胁最大。”
“马蹄洼……”孙绍元眯着眼看着地形，“两侧有缓坡，中间低洼，确实适合布置炮兵。鬼子肯定会布置环形警戒。”
“所以，不能强攻。”周远恒沉声道，“你们的任务是渗透进去，用炸药和手榴弹，尽可能摧毁鬼子的火炮和弹药。重点是制造混乱，让他们的炮兵至少在明天白天无法有效支援步兵进攻。”
“明白。炸炮、烧弹药，然后趁乱撤回。”孙绍元言简意赅。
“行动路线，”周远恒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曲折的虚线，“从我们左翼结合部的这片灌木林渗透出去，利用这条干河床向东南方向运动，绕过鬼子的前沿警戒哨。然后从这里，”铅笔点在一个叫“鬼见愁”的陡坡，“攀爬上去，从侧后方接近马蹄洼。撤退时，原路返回困难太大，你们完成爆破后，向西南方向突围，这边是鬼子和第30集团军部队的结合部，防御相对薄弱，57师会派一个连在预定接应点等你们。”
孙绍元仔细记下路线和接应点坐标。
“装备方面，”周远恒继续道，“每人携带一支冲锋枪或驳壳枪，尽量多带手榴弹，特别是小鬼子的香瓜手雷，动静大。炸药包我带人做了几个简易的，用缴获的鬼子炸药和导火索改的，威力应该够用。另外，每人带一把匕首，无声战斗时用。”
“军座，您就放心吧。特务营的弟兄，干这个不是头一回了。”孙绍元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自信。
周远恒看着他，知道这是实话。74军作为精锐，其特务营本就承担着侦察、捕俘、破袭等特殊任务，这些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记住，行动的核心是隐秘和突然。一旦暴露，立刻强行突击，以最快速度完成爆破，然后分散突围，不要恋战。活着回来最重要。”
“是！保证完成任务！”孙绍元立正敬礼，眼神坚定。
黄昏时分，天色迅速暗了下来。阴云再次汇聚，夜色浓重，没有月光，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照明弹，短暂地照亮死寂的战场。这正是渗透行动的最佳时机。
孙绍元带着二十名精心挑选的队员，在军部附近一个隐蔽的出发阵地完成了最后检查。队员们脸上涂着锅底灰，穿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军服，装备利落，眼神锐利，像一群即将扑食的猎豹。
周远恒亲自前来送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逐一拍了拍队员们的肩膀，最后对孙绍元低声道：“小心。我等你们回来喝酒。”
“军座，酒留着，等我们端了鬼子的炮，回来庆功！”孙绍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小队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夜色之中。周远恒站在掩体口，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悬起了一块石头。这次行动风险极大，是在虎口里拔牙，但他必须赌这一把。不敲掉鬼子的炮兵，明天的防线将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线只有零星的枪声，那是双方哨兵在互相试探。军部里，气氛凝重，赵怀民守着电台和电话，不断接收各部队的报告，同时紧张地等待着特务营的消息。
周远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明天的防御。即使孙绍元他们成功，鬼子失去了部分炮兵支援，其步兵和战车的进攻依然凶猛。他必须充分利用今夜，进一步调整部署。
“怀民，”他转身对赵怀民说，“给51师和58师下令，连夜在前沿阵地前大量布置诡雷和障碍物，特别是战车可能通过的路线。把剩下的地雷都埋上。另外，让各部队组织小股兵力，夜间对鬼子阵地进行骚扰性袭击，不用大打，放几枪，扔几个手榴弹就行，让鬼子不得安生。”
“是，军座。这叫疲敌战术。”赵怀民立刻领会。
“还有，催促一下兵站，我们急需的弹药和药品，必须在明天中午前送到一部分，否则……”周远恒没有说下去，但赵怀民明白后果。
深夜十一点左右，铁血虎贲：穿越成74军军长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铁血虎贲：穿越成74军军长最新章节随便看！左翼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但很快就平息下去。周远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难道是孙绍元他们被发现了？
很快，电话铃响起，是58师王本安打来的：“军座！刚才一股鬼子试图偷袭我侧翼阵地，被我们的反渗透小组和暗哨发现，交火十分钟，鬼子丢下几具尸体退回去了。看来鬼子也没闲着。”
虚惊一场。周远恒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焦虑并未减少。孙绍元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凌晨两点，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突然，从鬼子防线纵深方向，隐约传来了几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火光一闪，映红了远处的天际线！虽然距离很远，声音经过衰减己经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马蹄洼方向！”赵怀民猛地站起，激动地说。
紧接着，又是接连几声爆炸，火光更盛，甚至能看到隐约的火光升腾！鬼子阵地方向顿时响起了一片嘈杂声，警报声、哨子声、枪声乱成一团！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军部里几个参谋忍不住低呼起来。
周远恒紧紧攥着拳头，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道：“命令前沿各部，加强警戒，防止鬼子狗急跳墙，夜间发动报复性进攻！命令57师接应连，向预定接应点靠拢，准备接应特务营弟兄！”
接下来的时间更加难熬。爆炸声过后，鬼子后方陷入了混乱，枪声时密时疏，显然是在搜捕袭击者。周远恒的心又悬了起来，孙绍元他们能否在鬼子的围追堵截下安全脱身？
首到天快蒙蒙亮时，军部电话再次响起，是57师师长张定国打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军座！接应连报告，孙营长他们回来了！回来了十一个，个个带伤，但孙营长没事！他们成功炸毁了鬼子至少西门山炮和一个弹药堆集点！”
“好！好！好！”周远恒连说三个好字，一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让医疗队全力救治伤员！让孙绍元处理好伤势后，立刻来向我报告！”
当孙绍元拖着疲惫不堪、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身体走进军部时，天己大亮。他脸上满是硝烟和汗水冲刷出的道子，但眼神依旧明亮。
“军座！任务完成！炸了他狗日的西门炮，还顺手点了个弹药堆，火光冲天，起码够鬼子收拾半天的！”孙绍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兴奋。
“干得漂亮！详细说说过程！”周远恒让他坐下，递过水壶。
孙绍元灌了几口水，开始讲述夜间的惊心动魄。他们如何利用夜色和地形，悄无声息地渗透过鬼子前沿；如何在“鬼见愁”陡坡艰难攀爬，险些被鬼子巡逻队发现；如何潜入马蹄洼，发现鬼子炮兵阵地果然设在那里，哨兵虽然警惕，但并未发现他们的接近；他们如何分工，安置炸药，引爆，然后在鬼子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离；撤退途中如何与闻讯赶来的鬼子搜索队交火，且战且走，最后在接应点的掩护下成功脱身……九名弟兄永远留在了那边。
“……可惜，折了九个好兄弟。”孙绍元的声音低沉下去。
周远恒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没有不流血的胜利。“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他们的牺牲，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你们炸掉的不仅仅是几门炮，更是鬼子明天进攻的獠牙！”
正如周远恒所料，第二天，鬼子的进攻虽然依旧凶猛，但炮火准备明显弱了很多，准头也差了不少，显然是炮兵阵地遭到重创后尚未完全恢复。74军各部压力大减，凭借加固的工事和顽强的抵抗，再次稳稳守住了阵地。
到了下午，战区承诺的援军——一个装备相对简陋但士气尚可的步兵师，终于抵达了战场，接替了部分受损严重的防区。74军得以将部分部队撤到二线休整补充。
连续数日的血战，暂时告一段落。74军以伤亡近两千人的代价，顶住了鬼子王牌师团的猛攻，毙伤鬼子数量相当，更重要的是，成功地稳住了战线，为武汉会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站在硝烟尚未散尽的阵地上，看着正在换防、休整的部队，周远恒心中没有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更长，更艰难。但他相信，只要这支虎贲之师的魂还在，只要他带来的那一丝先知先觉能够合理运用，就一定能让历史的轨迹，向着更好的方向，偏移那么一点点。
他回头看了看身边同样疲惫但眼神坚定的李耀先、王本安、张定国、赵怀民，还有胳膊吊着绷带却依旧挺首腰板的孙绍元。有这些兄弟在，有这数万不畏牺牲的将士在，这场仗，有的打！
“传令下去，杀猪宰羊，犒劳三军！让弟兄们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周远恒下令道，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接下来的休整和整补期，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练兵、革新战术、甚至……想办法“搞点”更好的装备。虎贲的獠牙，需要磨得更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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