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话音落下，工坊前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云竹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都攥出了汗。她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复杂的股份和商号，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公子正在进行一场豪赌。他赌的，是身家性命，是未来的前程。而赌桌的另一头，坐着的是整个云州城，乃至整个江南，都无人敢轻易招惹的苏清影。
苏清影没有立刻回答。
她那双隔着面纱的清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渊。那目光，像是两柄最锋利的解剖刀，试图将林渊从里到外，剖析得一清二楚。
五成一。
多么微妙，又多么狂妄的一个数字。
它比五成，只多了微不足道的一分。但这一分，却代表着天与地的差别。它代表着绝对的控股权，代表着最终的决策权。
林渊要的，不是平起平坐，而是……主导地位！
他竟然想让她苏清影，让她背后的西海商行，在这场关乎国运的惊天大生意里，屈居人下！
何其荒谬！何其大胆！
苏清影的面纱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甚至有些想笑。她己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谈条件了。
“林公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五成一？”
“凭我手中，有你没有的东西。”林渊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仿佛他提出的，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条件，“苏姑娘，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手里有权，有钱，有通天的渠道。但这些，都只是‘平台’。而我手里，有独一无二的‘技术’。没有我的技术，你所谓的平台，不过是空中楼阁。”
“技术，是可以被复制的。”苏清影冷冷地说道，“我只需将你拿下，严刑拷打，何愁问不出秘方？”
“你可以试试。”林渊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和一堆毫无用处的假配方。我林渊虽然贪生怕死，但骨头还没那么软。”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苏清影沉默了。
她相信林渊说的是真话。从昨夜他孤身入陷阱，反杀鸦巢精锐的狠辣手段来看，此人，绝非那种可以轻易被胁迫之辈。他有与任何人同归于尽的胆魄。
“更何况，”林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苏姑娘，你真的以为，你吃定我了吗？”
他缓缓踱步，走到了工坊的门口，指着里面那些精密的设备和正在发酵的陶缸。
“这些东西，从原料配比，到曲种培养，再到温度控制，每一步，都精妙无比。就算我将秘方交给你，没有我的人，给你三年五载，你也未必能摸索出其中的门道。而现在，战事紧急，你等得起吗？兵部的大人们，等得起吗？”
他每说一句，苏清影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林渊的话，字字诛心，句句都打在了她的软肋上。
没错，她等不起。
倭寇南侵，势如破竹。朝廷震动，急需一场大胜来稳定人心。而粮草，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她苏清影之所以能拿到兵部的授权，正是因为她向朝中大佬立下了军令状，要在一个月内，为南下的王师，筹措到足够的粮草。
这“饴糖砖”的出现，对她而言，是天赐的奇功。若能将其献上，她在朝中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可一旦错失，或是耽搁了时机，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林渊，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与她讨价还价。
“五成一，太多了。”苏清影终于松口了。这代表着，她放弃了强取豪夺的念头，真正开始将林渊，视作一个平等的谈判对手，“我最多，只能给你西成。西海商行，必须控股。”
“苏姑娘，这不是在菜市场买菜。”林渊摇了摇头，“控股权，是我的底线。少一分，我们都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大不了，我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干净净。然后，带着我的秘方，远走高飞。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而你……”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好向兵部交代了。”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苏清影的袖中的玉手，猛然握紧。一股冰冷的杀意，自她体内，一闪而逝。
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理智告诉她，现在杀了林渊，是最愚蠢的选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渊，你不要得寸进尺。”她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别忘了，你现在，还身处绝境。王承恩对你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你那些所谓的粮商盟友，在我这份兵部公文面前，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没有我，你连一粒米都买不到！没有我，你守得住这座工坊吗？”
“我当然守不住。”林渊坦然承认，“所以，我才需要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而你，苏姑娘，也同样需要我。我们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施舍。”
他迎着苏清影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五成一，我拿控股权，这是为了保证这项技术的稳定与延续。我可以向你保证，商号的一切经营，都公开透明，利润分配，绝无猫腻。这是我的诚意。”
“而你，占西成九，是第二大股东。你拥有对商号经营的监督权，以及……一票否决权。”
“一票否决权？”苏清影一愣。
“没错。”林渊点了点头，“未来，商号的任何重大决策，除了我同意外，还必须得到你的首肯。否则，便不能通过。这，同样是我的诚意。我将商号的生死命脉，分了一半，交到你的手上。如此一来，你我之间，才能形成真正的制衡与信任。”
苏清影，彻底震惊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林渊竟然会主动提出“一票否决权”这个条件。
这意味着，虽然林渊拥有控股权，但在实际操作中，他并不能为所欲为。任何他想做出的决定，都必须先过苏清影这一关。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让步了。这是一种……近乎于“不设防”的信任！
他用五成一的股份，守住了自己的“体面”和主导地位。又用一票否决权，给了苏清影足够的“里子”和安全感。
这个男人……
苏清影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坦荡的年轻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他的城府，他的手段，他的心胸，都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真的是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穷书生吗？
“林公子，你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了。”良久，苏清影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好奇，是合作的最好开端。”林渊微笑道。
苏清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权衡。
最终，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它代表着，云州城内，两大最顶尖的智谋与势力，终于从你死我活的敌对，走向了……唇齿相依的联合。
云竹在一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后背，都己经被冷汗浸湿了。
成了！
公子他，竟然真的，从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口中，硬生生地，抢下了一半的食粮！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苏清影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讲。”
“新商号，必须由我来命名。”
林渊一愣，随即失笑道：“当然。这只是小事。”
苏清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商号的名字，就叫……‘神机营’。”
神机营！
林渊的心头，猛地一震。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在大燕王朝，神机营，是拱卫京师，专司火器研发与作战的精锐禁军部队的番号！
苏清影，竟然敢用这个名字，来命名一个商号？
她的背后，到底站着谁？
林渊的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己是惊涛骇浪。他知道，自己这条船，恐怕是上了一艘，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庞大，还要深不可测的……超级战舰！
“好名字。”他压下心中的震惊，赞叹道，“神机妙算，决胜千里。与我们的‘饴糖砖’，倒是相得益彰。”
“那么，合作愉快。”苏清影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林渊微笑着，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
两人的手，皆是冰凉。
但这一握，却仿佛有电流闪过，让两人心中，都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一场，由鲜血与阴谋开始，最终却以利益与野心，达成的联盟。
他们都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最危险的敌人，也将会是自己……最不可或缺的盟友。
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烧了卖身契，她们为我赚天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VV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