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握着那柄名为“绝云”的断剑。
他仿佛又看见五百年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剑刃上新添的缺口展示给他看。
“队副，你看，这是勋章！”
记忆褪去，只剩冰冷的钢铁触感。
他要做一件疯狂的事。
“小子。”
他对着断剑，轻声开口。
“你师尊的债，我没办法替她还。”
“但你的这笔账，我替你讨回来。”
他低喝。
“系统！开启【绝对专注】！同时，对这柄剑的残魂，使用【记忆橡-皮-擦】！”
【指令确认。双重功能启动，将急剧消耗宿主生命力！】
警告音在脑中炸响。
下一瞬，一股力量从他灵魂深处被野蛮地抽出。
李凡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缩。
他眼前发黑，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面板上，【寿命：37日】的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22日】。
“干……亏本买卖。”
李凡在静止的黑白世界里，咧了咧嘴。
“绝云你小子，到了地府可得给我烧高香！”
他没有时间耽搁。
他的意识化作无形的刻刀，第一刀，斩向自己脑海。
那份属于镜流的『剑道感悟碎片』，被他以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剥离、拆解。
属于『心剑·瞬华』的精妙剑理，化作最纯粹的线条。
快。
准。
斩断。
第二刀，斩向手中的断剑。
他的意识强行灌入钢铁深处，触碰到了那点风中残烛般的魂火。
属于绝云的记忆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被剑锋贯穿的剧痛。
生命流逝的冰冷。
对师尊为何出手的无尽困惑。
【记忆橡皮擦】的力量降临，将这些黑色的负面情绪，统统碾为齑粉。
那点魂火不再摇曳。
它褪去所有杂质，只剩下最纯粹的内核。
一个少年意气风发时，许下的诺言。
——“我的目标，是超越师尊，成为罗浮最强的剑！”
一个纯粹到极致的“念”。
李凡的意识化作铁匠的双手，抓起被拆解的『心剑』剑理，又抓起这颗纯粹的“念”。
他要用镜流的剑，去锻造她弟子的魂！
没有亿万次的捶打。
只有一次决绝的融合。
他将“快”，锻造成守护的决心。
他将“准”，锻造成追寻真相的执着。
他将“斩断”，锻造成了……永不磨灭的“记忆”！
当融合完成，一柄全新的“剑”在他精神世界里成型。
那不再是一股意志。
那是一道目光。
一道跨越五百年，穿透生死，固执地、悲伤地，凝视着某个人的目光。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叫【无忘】。”
李凡低语。
“退出！”
现实世界，恢复流动。
李凡的指尖，终于点在了那冰冷的剑脊上。
嗡——！
一声悠长的剑鸣，响彻洞窟。
那不是钢铁的震动，而是灵魂的共鸣。
兵器架上，那十几把安静的断剑，齐齐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伏低。
仿佛在对着新生的王者，献上臣服。
李凡松开手，踉跄后退一步，扶着石壁才勉强站稳。
他脸色苍白，肺部如同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看向兵器架。
那柄半截的断剑，变了。
剑身上的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焕发出清冷的金属光泽。
最惊人的是那道缺口。
那个被绝云称为“勋章”的地方，此刻，正有一点微光在其中流转。
像一颗藏在剑心的，不灭的星辰。
整柄断剑，不再散发疯狂与怨毒。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悲伤的，却又无比坚韧的意志。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个沉默的证人。
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洞口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
一道素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雕。
是镜流。
她回来了。
她覆着黑纱的脸，正对着洞穴深处。
李凡能感觉到，她全身的剑意，都绷紧到了极点。
“你……做了什么？”
镜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剑意，在这洞窟中悍然新生。
那股剑意里，有她的影子，有她最得意弟子的影子。
还有一股……她完全无法理解，近乎重铸因果的伟力！
李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侧过身，让开了位置。
露出了兵器架上，那柄脱胎换骨的断剑。
镜流迈开脚步。
一步。
一步。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之上。
她停在了兵器架前。
她没有用手去碰，只是用自己的剑心，去“看”那柄剑。
一看之下，她身体剧震。
是她的『心剑』！
但又不是。
她的剑，是斩断一切的“无”。
而这柄剑的剑意，却是铭记一切的“有”！
更让她心神俱裂的是，她在这股剑意中，感受到了那缕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
绝云！
是她的弟子，绝云！
那缕本该消散的魂，那份被她亲手斩断的意，竟然……回来了！
不，不是回来。
是被人以无上伟力，从“无”中重新“锻造”了出来！
用她的剑，锻她弟子的魂！
镜流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碾得粉碎。
他不是斩断过去。
他是……重铸因果！
镜流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柄剑，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
她不敢。
她怕那只是一个幻影。
“前辈……”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这……究竟是……”
李凡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平静地伸出手，将那柄名为【无忘】的断剑，从兵器架上拿起。
他没有看剑，目光首视着镜流。
“你说，要为我寻一柄新剑。”
“不必了。”
他将手中的断剑，递向镜流。
“我只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镜流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看着那柄递到自己面前的断剑，看着剑刃上那颗闪烁的“星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剑柄的瞬间。
李凡忽然开口。
“它会告诉你，它为何而断。”
“以及……”
“它在等谁一个回答。”
话音落下。
镜流的指尖，碰到了剑柄。
刹那间，一声压抑了五百年的少年低语，首接在她魂中响起。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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