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 断灵台之约
墙上的纸片哗啦啦响，拼出的字符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初学写字。我和夏初瞪大眼睛看了半天，那根本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创”字，而是一个更复杂、更古老的符号，像是一只半睁的眼睛，又像是一本摊开的书。
“这是……字灵之眼？”夏初声音发颤，“可为什么纸婆要把它藏起来？”
我伸手想去碰那些纸片，它们却突然自燃，瞬间烧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顾教授在沙发上呻吟着醒来，揉着太阳穴：“我刚才……好像看到师兄了……”
“夏明远？”我赶紧扶他坐起来。
教授摇摇头：“是玄知，那个判官。他年轻时不是这样的……”他指着墙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灰烬，“那才是真正的第三句真言——‘觉’字古体。觉醒的觉。”
我和夏初面面相觑。所以真言不是创造，而是觉醒？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创”？
窗外突然传来钟声，一声接一声，敲得人心慌。顾教授脸色大变：“是断灵台的丧钟！只有在处决重犯时才会响！”
我们冲到窗边，只见城市上空乌云密布，隐约有金光在云层中流转。更诡异的是，所有电子屏幕——手机、电视、广告牌——同时闪烁，显示出一行字：
“朔月升，断灵开。子时不到，百字殉葬。”
下面是倒计时，还剩三小时。
“他在逼我们现身。”我握紧拳头，胸口那个烙印又开始发烫。
夏初突然安静下来，她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宣纸，磨墨蘸笔。她的手很稳，落笔时有种奇异的韵律。墨迹在纸上晕开，渐渐浮现出模糊的地图——是断灵台的内部结构图！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顾教授激动地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这里是祭坛中心！古籍记载，断灵台下面是万卷书库，藏着字灵教所有的秘密！”
离子时还有两小时，我们决定赴约。出门前，夏初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红绳，上面系着个小小的铜钱：“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护身符，给你。”
铜钱触到我胸口的烙印时，突然变得滚烫。上面的字迹发出微光，正是那个“觉”字古体！
断灵台在城郊的荒山上，说是台，其实更像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石阶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越往上走，越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判官站在祭坛中央，白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支毛笔，笔尖滴着墨。
“师兄选错了人。”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真言不该交给凡胎。”
夏初上前一步：“我父亲为什么要把真言封在我体内？”
判官冷笑：“因为他发现真言会吞噬使用者的意志。封在你体内，是想借纯善之体净化它。可惜……”他笔尖指向我，“这个变数打乱了一切。”
我胸口突然剧痛，那个烙印像是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无数声音在脑子里尖叫，有哀求，有诅咒，有疯笑。
“真言在反噬。”判官语气平静，“它饿太久了。”
祭坛突然震动起来，石缝中渗出黑色墨汁般的液体。墨汁汇聚成一个个扭曲的人形，都是历代被真言反噬的人！他们伸出虚无的手，向我们抓来！
夏初挡在我面前，掌心发出银光。墨色人形触到银光，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更多的涌了上来。
“没用的。”判官举起毛笔，“朔月己至，该结束了。”
笔尖落下之处，空气撕裂开来！不是物理上的裂缝，而是文字的裂缝——我看到唐诗宋词像碎纸片一样飞舞，甲骨文和小篆如蝗虫过境！
更可怕的是，裂缝中伸出无数由文字组成的触手，抓向城市方向！他要让全城的文字殉葬！
夏初突然咬破手指，血珠滴在铜钱上。铜钱发出刺目的金光，那个“觉”字浮现在空中，越来越大。
“爸爸不是要封印真言！”她大喊，“他是要唤醒它真正的力量！”
金光中，我看到夏明远的虚影浮现。他对着判官微笑，然后化作流光，注入“觉”字。
判官愣住了：“师兄……你骗了我？你根本没想毁灭真言？”
整个祭坛被金光笼罩。墨色人形在光芒中消散，文字触手缩回裂缝。当光芒褪去，祭坛中央出现一本巨大的石书，书页缓缓翻开。
上面写着第三句真言的真相：
“觉者，非创非灭，见真如。”
石书合拢的瞬间，我感觉到胸口的烙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清明感，像是蒙尘的镜子被擦亮。
判官跪倒在地，白袍褪色成灰。他喃喃自语：“原来我一首错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夏初拉起我：“快走！这里要塌了！”
我们跑下山时，回头看见整座断灵台正在下沉。判官站在废墟中央，身影渐渐透明。
回到城里，天己经蒙蒙亮。早报的头条震惊全城：昨夜全城电子设备异常，所有屏幕显示神秘字符。更奇怪的是，许多文盲老人突然能识字了，而一些作家却暂时失去了写作能力。
“真言觉醒，文字洗牌。”顾教授看着报纸，若有所思，“这才是‘觉’字的真意——让该醒的醒，该睡的就睡。”
一周后，我和夏初去看望她母亲。护工说病人最近突然安静很多，经常对着窗外发呆。
夏母坐在轮椅上，膝头摊着一本童话书。见我们来了，她抬起头，眼神清明：“小初，你爸爸……终于可以安息了。”
她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夏初泪如雨下。我退出房间，在走廊里遇到主治医生。
“奇迹啊！”医生翻着病历，“患者脑部活跃度完全恢复正常，就像……就像被重置了一样。”
我走到医院天台，看着苏醒的城市。胸口不再有灼痛感，但偶尔还能感觉到真言的存在——它像呼吸一样自然，不再需要刻意控制。
手机响起，是林守墨发来的照片。他在整理字灵教古籍时，发现了一幅壁画拓本：一个白袍人将光球交给孕妇，旁边注解——“真言转生，以待清明”。
所以夏明远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让真言在女儿体内沉睡，等待合适的时机觉醒？
夏初走过来，递给我一杯咖啡：“妈妈刚才说，爸爸留了句话给我们。”
“什么话？”
“真言是镜子，照见的是人心。”
晚霞染红天际时，我注意到云层的形状有点奇怪——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觉”字，但转瞬即逝。
或许真言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而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楼下广场的电视屏幕突然雪花屏，闪过一行小字：
“镜己擦亮，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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