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镜界寻踪
铜镜在我手里像个烫手山芋。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像无数只手在敲门。夏初盯着镜面，眼神发首，好像能从那片模糊里看出花来。
“路在镜子里？”我干笑一声，觉得这说法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扯。
夏初没笑，手指轻轻划过镜面。怪事发生了——她的指尖碰到的地方，铜镜像水面一样荡起涟漪，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旋转，那本巨书的轮廓若隐若现。
“你看见没？”她声音发颤。
我凑近了看，镜子里哪还有我们的倒影，只有一片深邃的星空，星光组成了书架和走廊的形状，真像个巨大的图书馆。一股凉气从我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林守墨第二天看到镜子时，差点把假牙喷出来。他掏出一个放大镜，贴着镜背刻的诗研究了半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镜光如水映千形……”他喃喃自语，“这不是诗，是口诀！字灵教古籍里提过‘镜界’，说是用特殊铜镜当钥匙，能进到意识构建的空间！”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发霉的笔记，指着上面鬼画符似的图解：一个人手持铜镜，镜面射出光柱，照出一扇虚无的门。
“可进去干啥？逛意识大观园？”我还是觉得玄乎。
“找答案。”夏初突然开口，眼神坚定，“那个放书的人，那些标注……镜界里肯定有我们想知道的东西。”
试试就试试。我们按笔记上的土法子，把镜子摆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虽然今晚阴天，只有路灯勉强充数），周围摆上五谷杂粮——据说是给“引路灵”的贡品。夏初割破手指，滴了滴血在镜面上。血珠没滑落，反而被吸了进去，镜面顿时泛起一层血红的光。
我盯着镜子，眼睛都酸了，啥也没发生。正要骂街，镜面突然像电视没信号一样雪花闪烁，接着浮现出一行字：
“心诚则灵，欲入镜界，需双人同心。”
下面还有小字备注：“持镜者与引路者，需魂魄相系。”
我和夏初大眼瞪小眼。魂魄相系？这上哪儿检测去？
“试试牵手。”林守墨推了推老花镜，“古籍说亲密之人气息相通。”
我有点尴尬地握住夏初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微微发抖。就在接触的瞬间，铜镜猛地震动起来，镜面射出一道白光，在我们面前形成个旋转的光涡！
光涡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还夹杂着遥远的钟鸣。我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就把我们往光涡里拽！
“抓紧我！”我朝夏初大喊，另一只手死死扒住沙发腿。但吸力太强，沙发都被拖得挪了位。眼看要撑不住，林守墨不知从哪摸出个铜铃，使劲一晃——
叮铃一声脆响，吸力突然消失。光涡缩回镜中，镜子咣当掉在地上，镜面裂了条细缝。
我们瘫在地上喘粗气，满身冷汗。刚才那一瞬间，我确实看到了：光涡深处是无边无际的书架，空中漂浮着发光文字，像个巨大的图书馆。
“成功了……又没完全成功。”林守墨捡起镜子，心疼地摸着裂缝，“魂魄联系不够深，通道不稳。”
那晚我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光涡里的景象。如果真能进去，是不是就能弄清真言的来龙去脉？半夜起来上厕所，经过夏初房间，听见她在说梦话，断断续续的：“爸……书……放回……”
我透过门缝瞥了一眼，冷汗唰地下来了——夏初悬浮在离床半米高的空中，周身散发着微弱的银光，无数细小的文字像萤火虫一样绕着她飞舞！
我猛地推门进去，她却好好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刚才的一切像场幻觉。但空气中残留的墨香，和床上几粒未消散的光点，证明不是我看花眼。
第二天我们决定再试一次。这次做了更足的准备：林守墨不知从哪搞来红线，让我和夏初手腕脚腕都绑上，说能加强魂魄感应；他还点了种味道古怪的香，烟雾缭绕中，铜镜的裂缝居然自己愈合了。
“集中精神，想你们最深的联系。”林守墨叮嘱。
我闭上眼，努力回想和夏初经历的种种：端溪镇的生死相依，对抗判官时的默契……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不相干的画面：我七八岁时，在老家阁楼发现一本残破的《声律启蒙》，扉页上有个小女孩的铅笔字：“夏初，三年级二班”。
我猛地睁眼看向夏初。她似乎也想到什么，眼神惊讶。
“你小时候……是不是在旧书市场丢过一本书？”
夏初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送我的《声律启蒙》，扉页上有我名字！”
鸡皮疙瘩爬满我胳膊。难道那么早以前，我们就因为文字有过交集？
这次没等我们牵手，铜镜就自动浮到半空，镜面射出柔和的白光，形成一道稳定的光门。门后是望不到头的书架，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
“成了！”林守墨激动得声音变调，“记住，镜界时间流速不同，现实中一炷香，镜里可能一天！千万别迷路！”
我和夏初对视一眼，紧握双手，迈步跨进光门。
失重感袭来，像掉进旋涡。等站稳脚跟，我们己置身于一个难以形容的空间：脚下是透明的地板，下面星河流动；头顶是漂浮的书籍，像云朵缓缓移动；西周书架高耸入“天”，架上书籍散发着各色光芒。
远处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整理书籍。我们循声走去，绕过一排书架，看到了那个穿白袍的背影。他正把一本发光的大书塞进书架空缺处。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没有脸，面部是一片柔和的星光。他手中拿着本纯白色的书，封面上是熟悉的“觉”字。
白袍人（或许不该称之为人）向我们微微颔首，手中的书自动翻开。书页上是流动的影像：远古祭司在石壁上刻字，字迹发出光芒；各个时代的文人挥毫泼墨，文字在空中凝结不散；最后画面是现代城市，无数电子文字像河流般交织……
影像结束，书页上浮现文字：
“真言为引，唤醒万文之灵。然灵醒则劫至，‘侵蚀’将至。”
“侵蚀是什么？”夏初问。
白袍人指向远处。顺着方向望去，我看见书架尽头有片区域黯淡无光，书籍像被烧焦般碳化，还在不断蔓延。
“负面心念，汇聚成灾。”书上显出解释，“嫉妒、贪婪、绝望……这些情绪会污染文字，形成‘侵蚀’。真言觉醒加速了这个过程。”
我后背发凉。所以真言不光是礼物，也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白袍人又指向夏初，书上字迹变化：
“汝为稳定之锚，汝为净化之火。”
接着指向我：
“汝为联通之桥，汝为守护之盾。”
最后，书上浮现出巨大的倒计时，数字不断跳动：
“侵蚀降临剩余：71:59:32”
只剩三天！
白袍人合上书，身影逐渐淡化。消失前，他做了个动作：双手虚托，像捧起什么东西，然后轻轻吹散。
“他在教我们方法？”夏初猜测。
突然，整个镜界震动起来！远处那片“侵蚀”区域猛地扩张，碳化的书籍像灰烬般飞舞，组成一张扭曲的巨脸，朝我们扑来！
“跑！”我拉起夏初往回冲。光门还在原地闪烁，但距离被拉长了，仿佛永远跑不到头。
巨脸发出无声的咆哮，所过之处书架崩塌，文字湮灭。眼看要被追上，夏初突然停下，转身张开双手。她周身银光大盛，扑来的黑气像遇到克星，发出刺耳的尖啸后退。
趁这间隙，我们扑进关门。天旋地转后，摔回林守墨的客厅。
香炉里的香才烧了三分之一。现实中只过了几分钟。
“怎么样？”林守墨急切地问。
我看向手中铜镜，镜面上多了个小小的倒计时印记，和镜界里的一模一样。
“三天……”我声音干涩，“我们有三天时间阻止世界被‘侵蚀’。”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电线上，歪头看着我们。它眼里闪过一抹不祥的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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