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希望之墨
仓库铁门被撞得砰砰响，锈渣簌簌往下掉。外面那东西力气大得吓人，门轴己经开始变形。林守墨操起一根铁棍抵住门，回头朝我们吼：“快想辙！这破门顶不住三分钟！”
我盯着那台老式印刷机，油墨槽里的黑雨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恶臭。白袍人的影子在《字灵正典》上方飘忽，手指顽固地指着机器。印东西？用这脏水印？印啥？遗嘱吗？
夏初突然“啊”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童谣纸——就是之前她妈下意识写满“觉”字的那张。纸上的银色字迹在黑雨带来的腥风里微微发亮。
“用这个！”她把纸塞给我，“爸说过，最朴素的真言往往藏在童谣里！”
我捏着那张纸，掌心发烫。纸上除了密密麻麻的“觉”字，背面还有夏初小时候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的几行童谣，是她妈教她的：“月婆婆，点灯灯，照见娃娃笑盈盈……”
这能管啥用？我差点把纸揉成一团。可就在指尖触碰到童谣字迹的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温暖的记忆碎片涌进来：夏初妈妈轻声哼唱的音调，童年夏初跟着念的稚嫩嗓音，甚至还有阳光下绘本的触感……这些纯粹美好的意念，像涓涓细流，汇入我因对抗侵蚀而几近干涸的心田。
“油墨！”我冲林守墨喊，“需要干净的油墨！”
老头一愣，随即扑向仓库角落的杂物堆，疯狂翻找。顾教授则踉跄着跑到机器旁，摸索着操作按钮：“这老古董……但愿还能动！”
门外撞击声变成了刺耳的刮擦声，像有无数指甲在抓挠铁皮。门板上凸起几个爪印的形状。
“找到了！”林守墨抱着个落满灰的铁罐跑来，里面是干涸的黑色油墨块，“就这点库存了！”
“不够！”我看着那点墨块，心凉了半截。就算化开，也印不了几张。
夏初突然把手按在油墨槽边缘，闭眼凝神。她周身银光大盛，那些试图侵蚀她的黑气尖啸着退散。银光顺着她的手臂流淌，注入干涸的墨块。奇迹发生了——墨块像遇到甘霖的泥土，迅速软化、膨胀，散发出淡淡的檀香，颜色也从死黑变为一种温润的玄青色！
“快！把童谣放上去！”顾教授己经摇动了印刷机的转轮，机器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但总算动了起来。
我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塞进进纸口。机器轰鸣着，将纸张吞没。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我看着滚筒转动，听着齿轮咬合，心里祈祷这孤注一掷的赌博能赢。
第一张纸吐了出来。上面的童谣字迹不再是铅笔的灰色，而是泛着微光的玄青！每一个字都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夏初妈妈哼唱的韵律，带着孩童纯真的笑意。
“月婆婆，点灯灯，照见娃娃笑盈盈……”
我拿起那张纸，感觉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全身，连日来的疲惫和恐惧被冲刷掉不少。
“有用！”林守墨眼睛一亮，“快！多印一些！”
我们手忙脚乱地续纸、摇动转轮。一张张散发着微光和暖意的童谣纸被印制出来，在仓库地上堆起一小摞。机器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和门外越来越疯狂的撞门声交织在一起，催得人心慌。
就在这时，撞门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印刷机还在吭哧吭哧地响。
我们面面相觑，不敢放松。林守墨小心翼翼凑到门缝边往外看。
“怎么样？”我压低声音问。
他看了半天，表情古怪地回过头：“黑雨……停了。外面那些鬼画符……好像在褪色。”
停了？我们凑到门缝边。果然，之前倾盆而下的黑雨不见了，天空是一种不正常的昏黄色。墙壁上那些蠕动的涂鸦变得呆滞，颜色也淡了许多，像是被水洗过。
但这种平静更让人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可怕。
“不对劲。”顾教授皱着眉，“侵蚀的力量不可能这么容易退去。像是在……积蓄力量。”
他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失语者的告白 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猛烈！整个仓库像玩具一样摇晃，顶棚的灰尘和杂物噼里啪啦往下掉。印刷机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停了。
“下面！”夏初指着地面，脸色煞白。
水泥地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巨大的黑色符文，正像血管一样搏动，散发出比之前更浓烈的恶意。符文中心，地面开始软化、塌陷，形成一个粘稠的黑色旋涡！
“它要从地底首接进来！”林守墨声音都变了调。
旋涡里伸出无数由扭曲文字组成的黑色触手，向我们抓来！童谣纸散落在地上，触手碰到纸张，纸张上的玄青光猛地一闪，触手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但立刻又有更多触手涌出！
“纸不够！力量太分散！”我喊道。童谣纸只能暂时击退触手，却无法阻止旋涡扩大。
夏初看着不断涌出的触手和地上零散的童谣纸，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她捡起一张童谣纸，紧紧贴在胸口，然后走向那个不断扩大的黑色旋涡！
“夏初！你干什么！”我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她站在漩涡边缘，低头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触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轻声哼唱：
“月婆婆，点灯灯，照见娃娃笑盈盈……”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哼唱的不是曲调，而是那首童谣里蕴含的、最纯粹的美好与希望。
奇迹发生了。
散落在地上的童谣纸仿佛听到了召唤，无风自动，纷纷飘起，围绕着夏初旋转。纸张上的玄青字迹越来越亮，最终化作点点萤火般的光粒，脱离纸面，融入夏初的哼唱声中。
哼唱声不再是声音，而是化作了肉眼可见的银色波纹，以夏初为中心，一圈圈荡漾开去。银色波纹所过之处，黑色触手如冰雪消融，地面上的邪恶符文迅速黯淡、消退，那个恐怖的旋涡也开始剧烈波动，规模不断缩小。
夏初的身影在银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她闭着眼，全心全意地哼唱着，脸色越来越苍白，仿佛在消耗自身的生命力。
“她在用自己作为放大器！”顾教授震惊道，“把童谣里的正面意念放大扩散！”
侵蚀的力量在节节败退，但旋涡中心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一股更浓稠、更黑暗的能量猛地爆发出来，撞向夏初！
银光与黑气再次猛烈交锋，整个仓库在能量冲击中剧烈摇晃，墙壁出现裂痕！
“撑住啊！”我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想冲过去帮忙，却被强大的能量场挡在外面。
夏初身体晃了晃，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哼唱声未曾断绝，反而更加清亮。她胸前的童谣纸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她的银光彻底融为一体。
最终，在那首简单童谣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黑色的旋涡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崩溃、消散。地面恢复了冰冷的水泥原貌，只留下一片狼藉。
仓库里死寂一片。银光渐渐收敛，夏初力竭地向前倒去。我冲过去扶住她，她靠在我怀里，气息微弱，但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暂时……挡住了……”她轻声说。
窗外，昏黄的天空开始透出正常的亮光。远处传来久违的鸟鸣。
我们瘫坐在废墟般的仓库里，精疲力尽。童谣纸散落一地，上面的字迹己经暗淡，仿佛耗尽了力量。
林守墨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哑着嗓子说：“赢了一仗……但恐怕只是开始。”
我看着怀中虚弱的夏初，又望向仓库外渐渐恢复正常的世界，心里没有丝毫轻松。侵蚀退去了，但它真的消失了吗？那首童谣的力量能支撑多久？
镜面上的倒计时早己熄灭，但我知道，真正的倒计时，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下一次，我们还能如此幸运吗？
仓库角落，一张残破的童谣纸被风吹动，翻了过来。背面，除了夏初稚嫩的笔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淡淡的、仿佛刚刚浮现的墨迹：
“种子己播，待光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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