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惊蛰，雷声还没滚过宁州城，梧桐巷的春天却比往年来得更早。
苏晓阳第一个发现秘密。他在废花房墙角扒拉枯叶时，指尖触到一点茸茸的绿——是去年随手撒下的太阳花种子，竟在残雪里冒出嫩芽。
“妈妈！我的小花醒了！”他举着沾泥的小手冲进超市。
刘梅正在整理新到的春装，闻言笑道：“因为春天来敲门啦。”
这话不假。巷口老槐树抽了新枝，张阿姨家的猫开始掉毛，连总板着脸的物业经理都换上了粉衬衫。但最明显的迹象，是苏家书房深夜的灯光。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后，晓冉进入冲刺状态。她书桌角落贴着新目标：“中山大学传播学”。比深大更远，专业排名更高，也意味着更艰难的角逐。
“非要去广州？”刘梅整理模拟试卷时轻声问，“留在本省不好吗？”
晓冉用红笔圈出错题：“林薇保送省大了，陈昊要冲清华...我不能停在原地。”
这话有些赌气，却也是事实。实验班的竞争像逆水行舟，稍一松懈就被甩开。她笔记本的扉页抄着鲁迅的话：“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但远方需要代价。连续熬夜让她月经失调，额头冒出痘痘。一天数学课上，她竟握着笔睡着了。
“苏晓冉！”老师敲黑板，“困了站起来听！”
全班视线聚焦过来，她羞耻得耳根通红。下课后，陈昊递来薄荷糖：“战略休息比疲劳战术有效。”
“说得轻松，”晓冉揉着太阳穴，“你上次模考甩我二十分。”
陈昊突然翻开错题本：“你错的全是基础题，我是压轴题。谁更容易提分？”
这视角像盏灯。晓冉开始调整策略：放弃钻研偏题，主抓中低档题型。两周后的周考，她名次前进了十五位。
但压力依然无孔不入。清明假期补课第一天，晓冉在厕所隔间听见啜泣。推门看见林薇蹲在地上，校服袖口沾着泪渍。
“保送生还要哭？”晓冉递纸巾。
林薇哽咽：“他们说我靠竞赛加分...连班主任都暗示我让出优秀名额...”
两个女孩坐在洗手台边分享一包薯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梧桐巷38号》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林薇说保送生要被比较到大学毕业，晓冉说实验班像高压锅。最后她们击掌约定：“考出去，让这些人够不着！”
青春的抗争有时幼稚，却足够真诚。
谷雨前后，晓冉收到厚信封——中山大学夏令营邀请函。全校仅五个名额，她因竞赛成绩入选。
“去广州七天？”苏建军皱眉，“马上二模了...”
“夏令营表现好能加分。”晓冉坚持，“而且我想亲眼看看。”
刘梅偷偷查了费用：报名费三千，往返路费一千二。她没说话，第二天却取了自己的定期存款。
出发那天，晓冉在高铁上复习笔记。邻座老太太笑问：“闺女，去旅游？”
“去考试。”晓冉合上书本。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赴京赶考的古时书生，只不过交通工具变了。
中大的榕树遮天蔽日，教授讲座听得她热血沸腾。但最后一天小组展示时，她看着省城重点中学的学生侃侃而谈，突然感到鸿沟——他们的口语像母语，她的英语带着宁州腔。
返程列车她一路沉默。到家时，苏建军在巷口等她：“怎么样？”
“很好，”晓冉低头拖行李箱，“就是...太好了，怕配不上。”
苏建军拎过箱子：“你爷爷当年说，门槛高才值得迈。”
这话像颗种子。晓冉把夏令营合照贴在书桌正中，下面写：“向他们看齐。”
二模成绩出来那天，她冲进年级前三十。班主任在班会上表扬：“苏晓冉同学证明，踏实比聪明更重要。”
放学时，陈昊等在走廊：“现在信了吧？基础才是王道。”
暮春的风暖融融的。他们并肩走过紫藤花廊，花瓣飘落如雪。晓冉突然说：“如果...我真考去广州呢？”
陈昊踢开石子：“巧了，我导师推荐我考中山医学院。”
花廊突然安静，只有蜜蜂嗡嗡作响。某种未言明的东西在空气里发芽，像春天埋下的所有种子，静待破土时分。
那天晓冉更新了目标卡，在“中山大学”后面添了小小的医学部标志。无人知晓的默契，是青春最动人的信使。
而真正的春天，总是先抵达追梦者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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