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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绽放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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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日,高考成绩公布第三天,宁州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雷雨。雨水冲刷着梧桐巷积攒半月的暑气,苏家客厅却比天气更燥热。

“中山大学传播学,去年录取线635!”明宇指着电脑屏幕,“晓冉637,稳了!”

刘梅捏着成绩单的手抖得厉害,苏建军反复擦拭老花镜。只有晓冉安静地坐在角落,像暴风眼中心。

“但...但广州那么远...”刘梅突然哽咽,“听说宿舍没空调...”

晓冉握住母亲的手:“妈,我能照顾好自己。”

填报志愿那天,全家陪晓冉去学校机房。鼠标悬在“中山大学”选项上时,苏建军突然问:“真想好了?”

晓冉点头:“想好了。”

鼠标点击声落下的瞬间,她听见心里有朵花啪地绽放。

消息像蒲公英飘满巷子。张阿姨送来手工绣的校徽,老周承诺每月寄糖糕,连物业都贴了贺信。晓冉却躲进废花房,对着野蔷薇发呆。

“舍不得?”陈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举着录取短信:“我653,中山医。”

两个少年在花架下相视而笑。多年后晓冉才明白,那一刻的默契比任何誓言都珍贵。

七月,晓冉开始学独立生存。她跟母亲学煲汤,陪父亲修电器,甚至教晓阳拼音。有天王雅文发来视频:“广州蟑螂会飞!快买杀虫剂!”

刘梅连夜缝制纱窗罩,苏建军研究防虫攻略。晓冉看着家人忙乱,突然在深夜哭醒——原来离别最磨人的,是这些琐碎的牵挂。

八月生日那天,晓冉收到奇怪礼物:父亲手绘的广州地图,标注了所有宁州人开的店铺;母亲缝的贴身钱包,夹层藏了全家福;明宇送的旧手机,存好了急救电话。

最特别的礼物来自陈昊——盆多肉植物。“叫‘不死鸟’,”他说,“适合你这种总怀疑自己活不下去的人。”

临行前夜,全家整理行李。刘梅塞进第十条毛巾时,晓冉按住她的手:“妈,够了。”

那晚她偷听到父母对话:

“...钱够不够?”

“...听说广州消费高...”

“...我接了夜班保安...”

晨光熹微时,晓冉把银行卡塞回母亲枕头下。卡里是她攒的奖学金和打工钱,密码是晓阳生日。

火车站比想象中拥挤。刘梅反复检查行李标签,苏建军笨拙地整理女儿衣领。广播催促进站时,晓阳突然大哭:“姐姐别走!”

晓冉蹲下抱住弟弟:“姐姐去给你挣玩具钱。”

列车开动那刻,她看见母亲追着车窗跑,父亲红着眼眶立正。那些画面烙在心底,多年后仍在梦境里循环。

初到广州是场生存考验。湿热天气让她起疹子,粤语像外星语,连地铁线路都像迷宫。深夜,她对着“不死鸟”录音:“第一天,迷路三次,饭太甜,想家。”

但年轻的生命总有韧性。她加入同乡会,学会煲凉茶,甚至敢和菜贩讨价还价。视频时刘梅惊呼:“你都会做饭了!”

真正让她扎根的是学术。导师欣赏她的田野调查能力:“你带来的小城案例很珍贵。”她开始把梧桐巷写进论文,那些烟火故事竟在学术殿堂引发关注。

元旦回家,晓冉发现巷口装了智能门禁,老周的儿子开了网红分店。邻居们围着她问广州见闻,她笑着答话,心里却明白——故乡己成驿站。

年夜饭桌上,明宇宣布要结婚,女友是创业伙伴。刘梅喜极而泣,苏建军默默添酒。晓冉和陈昊碰杯,多肉植物在窗台静默生长。

寒假最后一天,晓冉在废花房移栽“不死鸟”。根系抓住新土时,她忽然懂了:所谓成长,不是割断与过去的联系,而是带着所有根系,在新的土壤里继续生长。

列车再次南行时,她翻开笔记本。新篇标题是:《流动的乡土——数字时代的共同体变迁》。

窗外,木棉花正红。而有些绽放,需要离开温室才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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