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宁州城建局的拆迁通知贴满了梧桐巷的围墙。红头文件像一记闷雷,炸醒了沉睡的老巷。
苏建军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晨练回来,看见巷口围着一群人,赵爷爷拄着拐杖的手在发抖:“这...这就要拆了?”
通知写得冰冷:因城市更新需要,梧桐巷片区列入旧城改造范围,限期三个月搬迁。
刘梅手里的豆浆掉在地上,瓷碗碎成几瓣:“这房子是你爷爷单位分的,住了西十年啊...”
消息像野火蔓延。张阿姨哭着翻老相册:“我嫁过来时这槐树才腕口粗!”老周蹲在早餐铺门口,一根接一根抽烟:“招牌刚换新的...”
傍晚,巷子里前所未有的热闹。家家户户把藤椅搬到巷子中间,像要开一场巨大的家庭会议。连很少露面的王教授都来了,他推推眼镜:“我查过法规,拆迁补偿标准可以争取。”
但分歧很快出现。年轻人大多兴奋——赵爷爷的孙子小赵举着手机算账:“补偿款够付新房首付了!”老人们却沉默着,李奶奶着墙上的爬山虎:“这藤蔓是我孙女出生时种的...”
苏家召开了家庭会议。明宇从广州打来视频:“爸,机会难得!补偿款我添点,能换电梯房。”晓冉却反对:“巷子是宁州最后的老社区,该申请保留!”
最让人意外的是晓阳。十岁的男孩把玩具箱抱出来,一样样数:“奥特曼要带走,弹珠也是...但蚂蚁工房怎么办?它们认路的呀!”
深夜,苏建军独自在巷子里踱步。月光把青石板照得发亮,他想起父亲当年带他搬来的情景:梧桐树还是苗,邻居们合力铺的路。西十年,树荫能罩住整条巷子了。
第二天,他做了个决定:“我们不搬。”
作者“光影交界处的孤独”推荐阅读《梧桐巷38号》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全家愕然。刘梅急道:“老苏,拆迁是政策...”
“有政策也有情理。”他翻开一本旧相册,“你们看——这是明宇满月时邻居送的虎头鞋,这是晓冉发烧时张阿姨守夜,这是晓阳学走路时老周扶的...这些能拆吗?”
巷子里掀起“保卫梧桐巷”行动。王教授起草请愿书,刘梅组织签名,连晓阳都画了张“我的巷子”贴在居委会门口。但拆迁办的推土机还是来了,停在巷口像巨兽。
转机来自晓冉的毕业论文。她把梧桐巷作为“城市记忆载体”案例,论文被省报转载。记者来采访时,拍到张阿姨教孙女绣花、老周做糖糕的画面,报道标题是:《推土机前,如何安放我们的乡愁?》
舆论发酵很快。有文化学者站出来,指出梧桐巷的民国建筑有保护价值。拆迁计划被迫暂停,但裂痕己经产生——巷子里分成“搬迁派”和“留守派”,多年的和睦出现缝隙。
最激烈的一场争吵发生在赵家。小赵指责爷爷“拖后腿”,赵爷爷摔了茶杯:“滚!我没你这孙子!”
那天夜里,苏建军敲开赵家的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陪老爷子下棋。棋盘啪嗒声中,赵爷爷老泪纵横:“建军啊,根断了,人就成了浮萍...”
清明那天,巷子办了最后一次集体祭祖。香火缭绕中,人们突然发现:每家的祖先牌位里,都藏着其他邻居的名字——那是困难年代互相过继的孩子,或是孤老被集体送终的记载。
张阿姨哭着说:“我奶奶的棺材,是大家凑的梧桐板...”
推土机终于撤走了,但拆迁的阴影仍在。梧桐花开的时节,巷子格外安静,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判决。只有晓阳还天天给蚂蚁工房换土,坚信“蚂蚁不搬,巷子就不会倒”。
暮春的雨夜,苏建军在日记里写:“城市要更新,但记忆如何迁徙?”窗外,雨打梧桐的声音,像极了西十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条巷子的那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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