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春天来得早,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时,楚悦发现自己怀孕了。
验孕棒上两道清晰的粉红杠,让她在洗手间里愣了足足五分钟。出来时,明宇正端着早餐,看她脸色不对,紧张地问:“不舒服?”
楚悦把验孕棒递过去。明宇手一抖,牛奶杯差点翻倒,声音都变了调:“真、真的?”
确认怀孕的消息像一颗甜蜜的炸弹,在两家掀起了波澜。刘梅在电话那头喜极而泣,连夜翻出珍藏的软布,说要给未来的孙子做小衣服。苏建军则沉默地翻了一晚上字典,说要把取名字的大事提上日程。
楚悦的父母更是激动,楚母当即预约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妇产医院,楚父开始研究婴儿房的装修方案。
然而,喜悦很快被现实的困扰冲淡。孕早期的反应来势汹汹。楚悦开始闻不得任何油烟味,原本爱吃的粤式点心也变得难以下咽,整个人恹恹的,时常在开会时忍不住跑出去干呕。
工作的压力并未因此减少。明宇的创业公司正值关键期,他常常加班到深夜。楚悦自己也是项目负责人,强撑着处理繁重的事务。一天晚上,她因为一个方案细节和团队成员争执起来,情绪突然失控,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回到冷清的家,面对明宇匆匆留下的字条和微波炉里的晚餐,楚悦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委屈。她拨通了刘梅的电话,还没开口,声音就先哽咽了:“妈……”
那一夜,刘梅在电话里陪她聊了很久,没有太多大道理,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怀明宇时的趣事,说明宇小时候如何调皮,如何第一次叫妈妈。那些平凡而温暖的细节,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楚悦心头的褶皱。
周末,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从宁州寄来。里面是刘梅亲手做的酸梅干、苏建军托人买的家乡土鸡蛋,还有一张晓阳画的歪歪扭扭的画,上面写着“送给小弟弟或小妹妹”。楚悦捧着这些东西,眼眶又湿了。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第一次产检后。B超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有力跳动着的光点,让楚悦和明宇都震撼得说不出话。一种奇妙的责任感和对这个弱小生命的怜爱,瞬间击中了他们。
明宇开始重新调整工作节奏,尽可能准时回家,学着煲汤。虽然第一次尝试就把汤熬糊了,但楚悦看着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背影,心里是暖的。
楚悦也开始学着“娇气”一点,不再强撑,累了就休息,想家了就给宁州打视频。屏幕里,苏家热闹的日常、梧桐巷熟悉的景象,成了她最好的慰藉。
孕西月时,胎动开始了。第一次感受到那如同小鱼游过般的轻微触动时,楚悦正和明宇一起看晓冉发来的巷子改造视频。她抓住明宇的手放在肚子上,两人屏息等待,当那小小的力量再次传来时,他们相视而笑,眼中都有泪光。
明宇把这段视频发到了家庭群里,题名为“第一次家庭会议”。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刘梅发来一连串的语音,激动得语无伦次;苏建军发了个大拇指表情;晓冉调侃:“看来是个活泼的小家伙,像舅舅!”晓阳则好奇地问:“妈妈,小宝宝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楚悦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正在茁壮成长的生命,以及屏幕另一端,那个虽远在千里却紧密相连的大家庭传递来的温暖。她忽然觉得,怀孕不仅仅是孕育一个孩子,更是在编织一条更坚韧的纽带,连接起过去与未来,广州与宁州。
她给那个未知的小生命起了个临时的小名,叫“小纽带”。
窗外的木棉絮飘啊飘,楚悦想,等孩子出生时,梧桐巷的改造应该也完成了吧。到时候,她要带着“小纽带”回去,看看那棵老槐树,走走那些青石板路,告诉他或她,关于一条巷子,一个家,和所有等待他/她到来的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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