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苏明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合租屋。一周的加班让他眼窝深陷，连室友赵磊都看不下去：“你又熬通宵了？脸色跟鬼似的。”
明宇瘫在沙发上：“李经理把整个项目的烂摊子都甩给我了，下周一要交差。”
“就那个坑爹的社区团购项目？不是早就说资源不足吗？”
“所以他让我‘发挥主观能动性’啊。”明宇苦笑，“说白了就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明宇，这周末回家吗？你爸厂里发了两箱苹果，给你带一箱。”
他正要回复“加班回不去”，突然想起什么，改口道：“回！明天一早回。”
赵磊惊讶：“你不是要加班？”
“换个地方加班而己。”明宇揉揉太阳穴，“而且...我需要和我爸谈谈。”
周六清晨，明宇搭最早一班城际巴士回宁州。车上他还在改方案，笔记本电脑在颠簸中摇摇晃晃。
到家时才八点，刘梅正在厨房忙活，看见儿子又惊又喜：“怎么这么早？吃早饭没？”
“没呢，就馋妈做的煎饼。”明宇放下电脑包，深吸一口气，“还是家里的味道好。”
晓阳穿着睡衣跑出来抱哥哥的腿，晓冉打着哈欠从房间探出头：“哥？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们了不行啊？”明宇揉揉妹妹的头发，“快去洗漱，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蛋挞。”
只有苏建军稳坐餐桌前看报，抬眼打量儿子：“脸色不好。工作太累？”
“还行。”明宇坐下，给父亲倒了杯茶，“爸，厂里最近怎么样？”
苏建军哼了一声：“老样子。不过...比以前好点。”他难得地多说了几句，“新产线那帮小年轻，现在偶尔还来请教问题。”
早饭桌上，明宇一边吃一边处理工作消息。刘梅看着心疼：“周末也不能歇会儿？”
“妈，没事，习惯了。”明宇头也不抬。
饭后，苏建军突然说：“明宇，跟我去阳台修修花架。”
明宇愣了一下，赶紧跟上。他知道这是父亲要单独谈话的借口。
阳台上，苏建军摆弄着几盆兰花，状似随意地问：“工作上遇到难处了？”
明宇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爸，你觉得...我应该留在宁州发展吗？”
苏建军修剪枝叶的手顿了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老家事业单位在招考，妈上次提过。”明宇声音低沉，“我在想，是不是回去更...安稳些。”
“你那个互联网公司不是挺好的？大城市机会多。”
“机会是多，但...”明宇深吸一口气，“我辛苦做的方案被领导抢功，加班到凌晨是常态，合租屋隔音差得睡不好。赚得是比老家多，但根本存不下钱...”
苏建军放下剪刀，认真看着儿子：“所以你想逃回来？”
这个词刺痛了明宇：“不是逃！是选择更合理的生活！”
“什么是合理？”苏建军语气平静，“我当年从农村出来，留在机械厂，就是因为这里工资比种地高。现在你比我当年强多了，倒想往回跑？”
明宇哽住。父亲继续说：“困难哪里都有。厂里那些年轻技术员，看着光鲜，背地里也被领导压榨。老张儿子在事业单位，天天写材料写到半夜，工资只有你一半。”
“可是至少稳定...”
“稳定？”苏建军笑了，“我搞了一辈子技术，以为最稳定，结果差点被机器淘汰。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稳定，只有能力。”
他拍拍儿子肩膀：“你要真不想留大城市，爸支持。但不能是因为混不下去才回来，得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
中午，明宇帮母亲做饭时，刘梅悄声问：“你爸跟你说什么了？看他表情严肃的。”
“就...工作上的事。”明宇翻炒着锅里的菜，“妈，你觉得我该留在大城市吗？”
刘梅关小火，认真想了想：“妈当然希望你离家近。但更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指指窗外，“你看那棵梧桐树，年年砍枝桠，年年发新芽。人挪活，树挪死。你还年轻，该在哪扎根，得自己决定。”
下午，明宇在晓冉房间处理工作。晓冉写完作业，凑过来看哥哥的方案。
“哥，这就是你做的社区团购？我们班家长群最近都在用类似的东西！”
明宇惊讶：“你们学校也有？”
“可火了！不过总出问题——订的水果不新鲜，送货迟到...”晓冉翻着聊天记录，“你看，家长们抱怨好多。”
明宇仔细看聊天记录，突然灵光一现：“晓冉，你帮哥个忙...”
他让妹妹悄悄拉他进家长群，匿名做了个小调查。结果令人惊讶：家长们最在意的不是价格，而是质量和时效。
周日晚回城前，明宇郑重对家人说：“我想好了。再给自己半年时间，如果还是没起色，再考虑回来。”
苏建军点头：“这才像我儿子。”
回程巴士上，明宇彻底修改了方案。周一早会上，他出乎意料地强硬：
“李经理，我认为原方案方向错误。我们应该主打质量和时效，而不是低价。”
会议室一片寂静。李经理脸色难看：“小苏，你经验还不足...”
“但我有目标用户的首接反馈。”明宇展示家长群调查数据，“百分之八十的用户愿意多付百分之十的价格，换取更好的质量和服务。”
会议结束后，李经理把明宇叫到办公室。出乎意料，他没有发火，反而说：“方案按你的思路改。但要是失败了...”
“我全权负责。”明宇平静地说。
新方案推行一个月后，数据出乎意料地好。周总在月度会议上特意表扬了明宇，李经理脸色复杂，但还是勉强表示了祝贺。
周五下班，明宇和同事赵磊喝酒庆祝。
“可以啊明宇！终于硬气了一回！”赵磊举杯，“不过你小心李经理给你穿小鞋。”
明宇抿了口酒：“我想通了。要么他弄走我，要么我超越他。没有第三条路。”
微醺回家，他给父亲发了条消息：“爸，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建军回复很简单：“好好干。家里不用操心。”
深夜，明宇更新了简历，但没有投递。他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第一次觉得这些光不是冰冷的，而是温暖的。
在这个春天的夜晚，苏明宇做出了他的选择：不是逃离，而是征服。他要在这个城市扎根，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生活。
而远在宁州的苏建军，看着儿子发的消息，对妻子说：“明宇长大了。”
刘梅笑了：“像你，倔。”
“倔点好。”苏建军关掉台灯，“倔人才活得有滋味。”
梧桐巷38号的灯光熄灭了，但另一个城市的灯光依然亮着。两代人的梦想，在不同的时空里，各自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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