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响动突然消失，像被黑暗吞噬的石子。陈野举着紫外线灯，光束在布满灰尘的铁网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那双发亮的眼睛早己不见踪影，只留下通风口处晃动的灰尘，在光线下翻滚成细小的旋涡。
他捡起那半块嵌着芯片的镜片，金属边缘还带着余温。芯片上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某种倒计时的信号。“老玻璃厂……”陈野低声重复着地址，指尖在手机地图上滑动，“那地方十年前就倒闭了，现在是片烂尾楼，连路灯都没有。”
手机突然弹出陆时的消息：“查到高明的账户了，上周西有笔五十万的转账，收款方是个叫‘李梅’的女人，登记地址在城郊的廉租房小区。”
陈野把镜片塞进证物袋，转身冲出管道间。车库的荧光灯在他身后依次熄灭，留下长长的影子，像被拉长的疑虑。
廉租房小区的墙皮剥落得像块破布，楼道里堆着散发异味的垃圾。陈野找到李梅的住址时，防盗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在诉说无人问津的寂寥。
他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的陈设简单到寒酸，只有一张床、一个掉漆的衣柜，桌上放着半碗没吃完的面条，己经发霉。衣柜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一男一女抱着个婴儿，背景是红星染料厂的大门——那个出现在美术馆案里的倒闭工厂。
“李梅是红星染料厂的老员工，”陈野对着电话说，指尖拂过照片里男人的脸，“她丈夫十年前在环保抗议里被打残了，去年刚去世。这女人现在在盛华科技当保洁，就是高明公司的。”
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锁着，陈野用发夹捅了两下就打开了。里面没有现金，只有一沓快递单，收件人都是“盛华科技机房”，寄件地址却是不同的便利店，单号连号，显然是同一人购买。
“这些快递都是上周发的，刚好是代码被盗前后。”陈野对着快递单拍照，“寄件人留的名字是‘王芳’，但手机号查出来是空号。”他突然注意到快递单上的胶带，边缘沾着点淡黄色粉末，和机房地板蜡的成分一致。
回到侦探社时，苏芮正用显微镜观察那枚芯片。屏幕上的电路纹路复杂如迷宫，中心有个极小的logo，像片展开的羽毛。“这是‘羽蛇’组织的标记，国际上有名的商业间谍团伙，专门倒卖核心技术。”她调出数据库里的资料，“三年前在欧洲栽过跟头，头目一首没抓到，据说藏在东南亚。”
陆时的目光落在快递单的寄件地址上，七个便利店分布在盛华科技周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这些便利店都有监控，查上周三下午三点到五点的录像，尤其是寄过快递的柜台。”他用笔圈出其中一家，“这家离盛华科技最近，步行只要五分钟。”
监控录像很快传了过来，画面里的便利店货架摆得歪歪扭扭，收银台后站着个扎马尾的女人，正是李梅。她穿着保洁服，手里拿着个棕色的快递盒，递进柜台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红痕——和赵立东、机场清洁工的痕迹一模一样。
“她寄的盒子尺寸，刚好能装下微型接收器。”苏芮放大画面，快递盒上贴着张易碎贴，图案是面破碎的镜子，“和美术馆案现场的镜片图案一致。”
陈野突然拍了下桌子：“我知道高明电梯里的女人是谁了！李梅的丈夫是红星染料厂的技术员，当年的环保丑闻里，他负责保管工厂的染料配方，后来配方丢了，他才被人打残的！”他翻出李梅的档案，“她丈夫去年去世时，病历上写着‘意外坠楼’，和老王头的死法一样！”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投下圈昏黄。陆时盯着监控里李梅的脸，她递快递时嘴角有个极淡的酒窝，笑起来像无害的邻居，可眼神深处藏着的冷意，却像淬了毒的冰。
“查她的通话记录，尤其是和境外号码的。”陆时突然起身，抓起外套，“老玻璃厂不能去，是陷阱。但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红星染料厂的旧仓库，她肯定在那里藏了东西。”
陈野调出染料厂的平面图，仓库位于厂区最深处，紧挨着废弃的污水处理池。“十年前的环保抗议就发生在仓库门口，据说当时死了三个人，尸体都没找到。”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那里的监控早就坏了，是绝佳的藏身处。”
苏芮把芯片装进信号屏蔽袋，金属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李梅不是主谋，她只是棋子。”她看着监控里李梅手腕的红痕，“这痕迹比赵立东的深，说明她被控制得更久，或者说……她知道的秘密更多。”
三人驱车驶向染料厂时，陈野的手机收到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李梅被绑在仓库的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身后堆着高高的染料桶，桶身印着“剧毒”的标志。照片背景里，有面破碎的镜子，反射出个举着打火机的人影。
“他们想灭口。”陆时的声音在黑暗里很冷，车窗外的树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李梅知道配方的下落，这才是‘幽灵手’真正想要的。”
车刚停在染料厂门口，就听见仓库方向传来“轰”的一声闷响，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陈野抓起手电筒冲进去时，仓库的铁皮屋顶己经塌了一半，燃料桶在火里炸开，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火光中，李梅倒在柱子旁，胸口插着半块镜片，十字刻痕正对着心脏的位置。她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个数字“7”，又像片破碎的羽毛。
陈野蹲下身时，她突然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指尖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垂死的人。
“镜……镜子……”她的嘴唇翕动着，血沫从嘴角涌出，“在……在他眼里……”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爆炸声里，李梅的手无力地垂下。陈野抬头看向火场深处，有个黑影正从后门溜走，手里似乎抱着个什么东西，在火光中闪着金属的光泽。
他追出去时，只在泥地上看到一串脚印，通向污水处理池。池边的栏杆上挂着块烧焦的布料，质地和机场清洁工的制服一模一样，布料边缘绣着个极小的十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池水里倒映着破碎的月影，像无数块散落的镜片。陈野突然想起李梅的话，低头看向水面，自己的倒影里，瞳孔深处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镜片，对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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