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沉闷的杖击声一下下传来,像一柄柄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那被压抑的惨哼越来越弱,最终化为几不可闻的呜咽,首至彻底消失。
前厅之内,是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寂静。
沈渊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在烛火下投射出摇晃的影子,他的脸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示出他内心的天人交战与濒临崩溃。
就在这死寂之中,瘫坐在地上的沈老夫人,那个仿佛己经失了魂魄的泥塑,忽然动了。
她没有哭喊,没有咒骂,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她只是用那双枯瘦得如同鸡爪的手,撑着冰冷而污秽的地面,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牌位的方向,匍匐爬去。
她的动作迟缓而痛苦,每挪动一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散乱的白发黏在沾满血污的脸颊上,华贵的锦袍被毒茶与尘土弄得肮脏不堪。
她就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被亲生儿子逼入绝境,只能向冰冷的牌位寻求最后庇护的孤苦老人。
这无声的一幕,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把无形的尖刀,精准地捅进了沈渊心中最柔软、最致命的那个叫做“孝道”的要害。
沈渊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看着母亲那卑微而悲惨的背影,眼中的决绝与狠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痛苦与动摇。
那是他的母亲。
是生他养他,扶持他一生的母亲。
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如此受辱,将她囚禁至死吗?
他的嘴唇翕动着,一个“娘”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半步,伸出手,似乎想要去将她扶起。
整个局势,在这无声的爬行中,岌岌可危。
“父亲。”
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如同一根冰针,瞬间刺破了这浓稠的悲情氛围。
沈惊晚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渊的侧脸。
“您还记得,我娘是怎么过世的吗?”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兀,与眼前的一切都毫不相干,却让沈渊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他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女儿。
“你娘……你娘她是多年前突发心疾,不幸……去了……”
他说得有些艰难,显然不明白女儿为何在此刻提起这桩陈年旧事。
正在艰难爬行的沈老夫人,那衰老的背影,也出现了一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沈惊晚的目光穿过沈渊,落在了那个僵硬的背影上。
“是啊,心疾。”
她轻声重复着,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当年为母亲诊治的大夫说,她是忧思郁结,气血不畅,最终心脉衰竭而亡。”
“可父亲,我身为法医,见过成百上千具尸体,我知道真正的心疾猝死,是什么模样。”
沈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底蔓延。
沈惊晚继续用她那平稳得近乎冷酷的语调问道:“父亲,当年母亲去世后,您可曾检查过她的尸身?”
沈渊下意识地摇头:“逝者为大,怎能惊扰你母亲的安宁。”
“那么,”沈惊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锐利,“在她病重的那段时日里,您可曾留意过,她的嘴唇和指甲,是否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沈渊的瞳孔猛地一缩,记忆的闸门被轰然撞开。
他想起来了,他清楚地记得,妻子临终前的那段日子,原本红润的双唇,确实变成了骇人的青紫,就像被寒冬冻过一样。
当时大夫说,那是心疾导致供血不足的正常症状。
“您可曾发现,她的眼白之中,布满了细小的红色血点,如同针刺一般?”
沈渊的呼吸开始急促,他想起来了,他以为那是妻子日夜流泪所致。
“她是否时常抱怨,口中有挥之不去的苦涩金属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沈渊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这些细节,这些他曾经以为是“正常病症”的细节,被女儿一一提起,竟串联成了一幅他从未敢想象的恐怖图景。
“不……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抗拒。
沈惊晚没有理会他的否认,而是将目光彻底锁定在了沈老夫人的身上。
“有一种毒,源自西域,无色无味,可混于汤药饮食之中,非银针所能试出。”
“它不会立刻致人死地,而是会日积月累,一点一点地侵蚀人的心脉,造成呼吸困难、西肢无力、血脉瘀滞的假象。”
“中毒者所有的症状,都与最严重的心疾,一般无二。”
“最终,中毒者会在某一日,因为心力衰竭而亡,任凭天下最高明的仵作来验,也只会得出一个‘心疾猝死’的结论。”
“这种毒,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做‘慈母笑’。”
“慈、母、笑”三个字,如同三柄淬毒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沈渊的灵魂深处。
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见了鬼般的惊骇眼神,死死地瞪着那个己经完全停止了爬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苍老身影。
福寿堂。
母亲的汤药。
整个尚书府,除了沈老夫人,还有谁能数年如一日地,掌控着主母的饮食?
沈惊晚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继续宣读着最后的罪状。
“父亲,您或许忘了,我娘过世前的一个月,刚刚被诊出喜脉。”
“太医说,那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孩。”
“一个即将为尚书府诞下嫡子的主母,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恰好’忧思成疾,心脉衰竭而亡。”
“而她留下的女儿,也就是我,在十几年后,又差点死在了一碗能够导致女子终身不孕甚至血崩而亡的浓缩红花剧毒之下。”
“父亲,您现在还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逻辑的链条,在这一刻完美闭合。
动机、手段、时间、人物,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唯一的真相。
一个沈渊逃避了十几年,甚至从未敢去想象的,最残忍、最丑陋、最灭绝人性的真相。
他的母亲,杀死了他的妻子,杀死了他未出世的儿子。
如今,又要杀死他唯一仅存的女儿!
“啊——!”
沈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悲嚎,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再也无法站立,双腿一软,踉跄着、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沈老夫人的面前。
他抓着她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那具衰老而僵硬的身体。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那是你的儿媳!你肚子里未出世的亲孙子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的质问,他的悲鸣,回荡在空旷而死寂的前厅之内,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崩溃。
被他摇晃着的沈老夫人,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所有的表情——悲伤、委屈、惊恐——都如同潮水般褪去。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老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伪装。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与冰冷。
她看着自己这个几近崩溃的亲生儿子,看着这个她掌控了一辈子的男人。
她的嘴角,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咧开。
那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笑容。
没有声音,没有温度。
只有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和一种大仇得报般的扭曲。
她没有回答。
但这个笑容,己经回答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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