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手指悬在离心管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实验室的荧光灯发出“滋滋”的轻响，将她的影子投在操作台面上，像片被揉皱的白纸。离心管里的灰影病毒样本正随着轻微的震动泛起涟漪，那抹诡异的银灰色让她想起陆沉今早说的话——“这东西会变成蚀骨者的獠牙，你信我”。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陆沉”两个字让她指尖一颤。她迅速接起，声音压得极低：“喂？”
“你实验室的通风系统该换滤网了。”陆沉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第三层滤芯己经被样本气溶胶污染，再用下去，你会是第一个出现症状的。”
苏晴猛地抬头看向通风口。上周刚换的滤网此刻确实蒙着层淡灰色的粉末，像被人撒了把水泥。她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细节除了维修人员，没人会知道。
“你怎么……”
“别问。”陆沉打断她，“现在立刻带好原始样本，来城郊别墅，我发定位给你。记住，走消防通道，别坐电梯。”
苏晴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就在半小时前，她发现培养皿里的病毒突然加速分裂，原本需要72小时才能完成的变异周期，现在只用了12小时就长出了尖锐的“刺突”，和陆沉描述的蚀骨者细胞特征完全吻合。
“样本带不走，实验室有监控……”
“我己经黑进系统，给你留了三分钟窗口期。”陆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他们来了，穿白大褂，戴蓝色手套，别让他们碰到你！”
苏晴还没反应过来，实验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三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了进来，手套果然是深蓝色的，鞋套摩擦地面的声音让她想起解剖课上的福尔马林味。
“苏研究员，样本该移交了。”为首的人亮出证件，照片上的脸却和名字对不上号。
苏晴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她假装整理操作台，手指悄悄按下手机录音键，同时将装着原始样本的冷藏箱往桌下推了推。箱子边角磕到小腿，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陆沉说过，这箱子的锁芯有问题，紧急时可以用实验室的显微镜调节旋钮撬开。
“数据还没核对完。”她尽量让声音平稳，目光扫过三人胸前的工牌，编号都是连号，像是临时伪造的，“按规定需要双人签字……”
“特殊时期，规定改了。”其中一人伸手就要去拿冷藏箱，手套上的橡胶味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实验室常用的品牌完全不同。
苏晴突然掀翻操作台，培养皿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趁着三人躲闪的瞬间，她抓起冷藏箱冲向消防通道，高跟鞋在瓷砖上打滑，却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拦住她”。苏晴拐进楼梯间，猛地想起陆沉的叮嘱，反手将防火门拉到只剩一条缝——这扇门会在30秒后自动闭合，足够她争取时间。
她顺着楼梯往下跑，冷藏箱撞在膝盖上，里面的样本管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跑到三楼时，手机再次震动，陆沉发来条短信：“左拐，有清洁工的推车。”
苏晴依言左拐，果然看到辆蒙着布的推车。她掀开布，里面是套灰色的清洁工制服，尺码和她的白大褂差不多。她三两下换好衣服，将冷藏箱塞进清洁桶底层，用消毒水的空瓶子盖住，然后推着车继续往下走。
一楼大厅里，穿蓝手套的人正在和保安争执。苏晴低下头，推车的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恰好盖过她急促的呼吸。经过旋转门时，她感觉有人在看她，抬头的瞬间，正对上陆沉的目光——他穿着同样的清洁工制服，站在街对面的公交站牌下，手里拿着个刚买的甜筒，奶油蹭在嘴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苏晴推着车走出大门，心脏还在狂跳。陆沉朝她使了个眼色，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她跟过去，刚拐进巷口就被他拽进怀里。
“没事了。”陆沉的手按在她后背，轻轻拍着，“他们没跟来。”
苏晴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冷藏箱的棱角硌得她肋骨生疼。她抬起头，看着陆沉嘴角的奶油，突然笑了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因为这不是病毒，是武器。”陆沉擦掉她的眼泪，指腹蹭过她的脸颊，“方舟集团需要活体样本测试传染性，你是最完美的载体——既懂研究，又没被污染过。”
苏晴低头看向清洁桶里的冷藏箱，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重逾千斤。“这里面……”
“是能救很多人的东西。”陆沉接过推车，“但现在，是能让你活命的东西。”
他们推着车穿过三条街，拐进条僻静的胡同。陆沉掀开清洁桶的盖子，将冷藏箱抱出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片，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苏晴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想起他今早说自己以前是修锁的。“你到底是谁？”
陆沉没回答，只是打开冷藏箱。里面除了样本管，还有个用防震泡沫裹着的小东西。他拆开泡沫，露出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朵极小的向日葵，和苏晴实验记录本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这是……”苏晴的呼吸顿住了。这支笔是她去年丢失的，当时还难过了好几天，因为笔杆里藏着她导师留的最后条语音。
“按笔尾的按钮。”陆沉把笔递给她。
苏晴颤抖着按下按钮，里面传来导师虚弱的声音：“晴晴，灰影病毒的基因序列里藏着方舟的后门，他们想……用它控制人口……”语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断。
苏晴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导师去年“病逝”时，方舟集团的人全程守在病房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们怕你发现秘密。”陆沉的声音低沉，“怕你像你导师一样，不肯把病毒改造成武器。”
苏晴握紧钢笔，指节泛白。她突然想起今早培养皿里的变异样本，那些尖锐的刺突像是在嘲笑她的后知后觉——她一首以为自己在研究治愈的希望，没想到握着的是毁灭的开关。
“去别墅。”陆沉重新盖好冷藏箱，“那里有你需要的所有设备，比实验室安全一百倍。”
苏晴点点头，目光落在他嘴角的奶油上，伸手替他擦掉：“你怎么知道我会信你？”
“因为你留了这支笔。”陆沉笑了，阳光穿过胡同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因为你在听到‘方舟集团’时，瞳孔收缩了0.3秒。”
苏晴跟着笑起来，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突然松了。她推着车，和陆沉并肩往前走，清洁车的轮子在地上留下两道平行的轨迹，像两条终于交汇的线。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陆沉进去买了两瓶牛奶，递给她一瓶温热的。“补充体力。”
苏晴接过牛奶，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目光。
“对了，”苏晴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通风系统……”
“哦，猜的。”陆沉挠挠头，“就是想找个理由让你出来。”
苏晴看着他装傻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末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胡同的尽头是条宽阔的马路，陆沉说的别墅就在街对面，米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苏晴看着那栋房子，突然很想知道里面藏着多少陆沉的秘密——关于末日，关于她，关于那些还没发生却己被预知的未来。
她握紧手里的牛奶，和陆沉一起穿过马路，清洁车的轮子碾过斑马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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