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指甲在罐头盖边缘划了第三圈，铁皮被抠出细密的白痕。窗外的蝉鸣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像是在预警什么——距离灰影病毒爆发还有12天，而苏晴刚刚发来的短信还停留在屏幕上：“样本稳定性异常，怀疑存在未知变异株。”
地下室的通风扇发出老旧的“咔嗒”声，将消毒水的气味吹得满屋都是。陆沉放下罐头，转身走向靠墙的金属架，第三层摆着他连夜打印的蚀骨者进化图谱，最末页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是前世苏晴写的：“黄桃罐头的糖水能缓解焦虑，下次别咬瓶盖了。”
他的拇指蹭过便签上被牙齿咬过的边缘，突然听见安全屋的警报器发出短促的蜂鸣——这是他设置的外围监控触发信号。陆沉抓起墙角的钢管，猫着腰贴在门缝后，屏幕上的热成像显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站在院门外，手里提着个白色塑料袋。
“陆沉？是我。”苏晴的声音隔着防盗门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带了点东西。”
陆沉旋开三道锁栓，门刚拉开一道缝，就被一股甜腻的香气撞了满怀。苏晴站在门廊下，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草屑，鼻梁上还架着实验用的护目镜，手里的塑料袋正往下滴水，浸透了她攥着袋口的指缝。
“样本出问题了。”她侧身挤进安全屋，反手带上门的瞬间，陆沉看见她身后的巷口掠过几个黑影，速度快得像被风吹动的垃圾袋。苏晴显然也察觉到了，护目镜后的瞳孔猛地收缩，“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三个人趴在垃圾桶上啃……啃东西，他们的手指在掉皮。”
陆沉反手按下门锁的保险栓，金属碰撞声让苏晴明显瑟缩了一下。他接过那个渗水的塑料袋，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流进袖口——里面是六罐黄桃罐头，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正是昨天，罐身还凝着新鲜的水珠。
“疾控中心的冷库好像在漏冷气，”苏晴扯掉护目镜，揉了揉发红的眼角，“我趁夜班换班的时候溜进去的，最新批次的黄桃罐头，你之前说……”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陆沉手里的空罐头瓶上，那是他今早吃的，瓶身被咬出了一圈参差的牙印。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两下，苏晴下意识抓住陆沉的胳膊，指尖冰凉。“监控拍到的东西，你看到了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吸却很重，“那些人不是流浪汉，他们的工牌……我看到其中一个挂着方舟集团的通行证。”
陆沉拉着她走到监控屏幕前，调出刚才的录像慢放。画面里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怀里抱着个黑色保温箱，站在院门外犹豫了足足三分钟，塑料袋里的罐头罐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最关键的是他脖颈处——衣领下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色，像是被冻坏的猪肉。
“方舟集团的清洁工。”陆沉放大画面，男人胸前的工牌编号末尾有个倒三角符号，“这是他们内部标记的‘实验体’，前世这个时候，他们己经开始在底层员工里筛选病毒携带者了。”他拿起一罐黄桃罐头，指尖无意识地着光滑的罐身，“你不该冒险去冷库的，那里现在是他们的重点监控区。”
苏晴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自嘲：“你以为我想去？实验室的样本昨晚集体出现溶血反应，我怀疑有人在培养液里加了东西。”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支离心管，淡红色的液体里悬浮着絮状沉淀，“这是变异株，在显微镜下能看到鞭毛状的凸起，和你给的那份‘蚀骨者初期特征’完全吻合。”
陆沉的目光落在她磨破的虎口上——那里结着层血痂，显然是拧开太多罐头盖造成的。他转身从急救箱里翻出碘伏和纱布，苏晴却缩回手，从塑料袋里又掏出个小盒子：“我带了这个。”是盒未拆封的开罐器，粉色的塑料柄上印着卡通桃子图案。
“你怎么知道……”陆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从没说过自己咬不开罐头盖时会烦躁得用牙啃，除了前世某次高烧，苏晴撬开罐头喂他时，笑着说“看你咬得跟小狗似的”。
“猜的。”苏晴低下头，耳尖泛着红，“你上次说末日要囤罐头，我就想……可能需要这个。”她突然抬头，护目镜滑到鼻尖，露出清亮的眼睛，“陆沉，你到底是谁？你给的那些资料，精准得像是……”
“像是亲身经历过？”陆沉替她说完，将开好的罐头推到她面前，黄桃块在糖水里轻轻晃动，“我确实经历过一次。”
通风扇的“咔嗒”声突然停了，地下室陷入短暂的死寂。苏晴舀起一块黄桃的勺子悬在半空，罐头里的糖水倒映着她震惊的脸。陆沉开始讲述——不是从尸潮里的撕心裂肺说起，而是从某个暴雨夜讲起，他发着高烧躺在安全屋的行军床上，苏晴用这个粉色开罐器撬开第八罐黄桃罐头，说“吃点甜的就不难受了”，而那时她的胳膊己经被蚀骨者抓伤，却瞒着他偷偷处理伤口。
“……所以你才知道方舟集团？”苏晴的勺子掉进罐头里，溅起的糖水落在手背上，她却没察觉，“所以你知道我导师的研究其实是个陷阱？”
陆沉点头，看着她指尖的血痂被糖水浸得发白：“你导师不是病逝的，他发现病毒能通过空气传播后，就被方舟集团的人‘处理’了。你实验室里的样本变异，是他们在逼你复刻他的研究——用活人做培养基。”
苏晴猛地站起身，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桌角，带倒了那罐吃剩的黄桃罐头。玻璃碎片混着糖水在地上绽开，像朵突然凋零的花。她背对着陆沉，肩膀剧烈地起伏着，陆沉能看到她攥紧的拳头在发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难怪……难怪他总说‘别相信冷藏箱的温度’。”苏晴的声音哽咽着，“我还以为是年纪大了糊涂，原来他是在提醒我……”
陆沉走过去，把开罐器塞进她手里。粉色的塑料柄被他的掌心焐得温热，苏晴的手指搭上来时，像是被烫到般缩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那些罐头，”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藏在冷库最里面的检修通道里了，那里有台旧冰柜，温度低到能冻住病毒活性。”
“我们明天就去取。”陆沉拿起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方舟集团的清洁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们可能己经盯上你了。”他看向屏幕上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男人怀里的保温箱正隐隐透出红光，“那里面装的不是样本，是病毒培养液，他们在试探安全屋的防御系统。”
苏晴突然弯腰，用没受伤的手捡起一块较大的玻璃碎片，仔细观察着上面残留的黄桃果肉：“这些变异株害怕低温，冷库的温度刚好能抑制它们繁殖。”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把安全屋改造成低温环境，至少能争取研制抗体的时间。”
陆沉看着她迅速冷静下来的侧脸，突然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无论多崩溃，只要涉及病毒研究，总能立刻找回理智。他拿起另一罐黄桃罐头，用新的开罐器轻轻一拧，“咔嗒”一声脆响，罐盖应声而开。
“尝尝？”他把罐头递过去，糖水的甜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漫开来，“你说得对，甜的能让人冷静。”
苏晴舀起一块黄桃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慢，眼角的泪珠却突然滚落，砸在罐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真甜。”她含着果肉说，声音闷闷的，“比实验室冰箱里过期三个月的好吃多了。”
陆沉没说话，只是把开罐器上的卡通桃子转了个方向，让它正对着苏晴。地下室的通风扇不知何时又开始转动，“咔嗒”声规律地响着，像是在为这个秘密被揭开的夜晚，打着某种隐秘的节拍。窗外的蝉鸣渐渐平息，而院墙外的黑影，却在监控画面里越来越密集，像潮水般，正慢慢涌向这栋亮着微光的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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