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蹲在安全屋的地下室里，手里捏着半截生锈的钢管，反复打磨着顶端的毛刺。墙角的电钻还在嗡嗡作响，他昨天刚在通风管内壁加装了一层钢板——前世就是这根管道，在蚀骨者潮突袭时成了他和苏晴唯一的逃生通道，只是那时管道太薄，被撞出个裂口，苏晴的手臂被划得血肉模糊。
“嗤啦——”
砂纸蹭过钢管的声音突然停了。陆沉抬头，看见苏晴站在地下室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些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试剂。她手里捏着个牛皮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怎么来了？”陆沉放下钢管，起身时膝盖磕到工具箱，发出哐当一声。他这才想起，今早给苏晴发了短信，说安全屋的通风系统改造好了，让她过来看看。
苏晴没说话，只是走进来，目光扫过墙上贴满的蚀骨者习性笔记——那是他凭前世记忆整理的：“速度型蚀骨者关节会发出咔咔声，听觉是弱点”“温度超过45℃时，病毒活性下降60%”……最显眼的一张上画着简易地图，标注着市疾控中心到安全屋的三条路线，每条都用红笔圈出了可能的伏击点。
“这些……”苏晴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轻轻碰了下那张地图，“你怎么知道疾控中心后门的那条小巷，下个月会因为施工封路？”
陆沉的心猛地一沉。那条巷道路障的事，是他昨天才从市政公告上看到的，顺手添在了地图上，忘了这属于“未来信息”。他下意识摸向口袋，摸到个硬硬的东西——是颗柠檬糖，今早出门时顺手塞的，苏晴前世总说这味道能压下实验后的心慌。
“猜的。”陆沉把糖掏出来，剥开包装纸塞进她手里，“上次去接你，看到巷口有施工警示牌。”
苏晴捏着那颗糖，柠檬的酸气透过纸背渗出来，有点刺鼻。她忽然举起手里的牛皮信封：“这是我在导师的抽屉里找到的，收件人是你。”
信封上没有邮票，地址只写着“城郊别墅，陆沉亲启”，字迹潦草得像是在匆忙中写就。陆沉认出那是苏晴导师的笔迹——前世这个时候，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己经“意外”坠楼了，死前手里攥着半张病毒样本的化验单。
他接过信封时，指尖碰到了苏晴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地下室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只有电钻的余震还在墙壁里嗡嗡作响。
信封很薄，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A4纸。陆沉展开时，纸张边缘的毛边蹭过指尖，有点扎人。上面用打印体写着几行字：
“灰影病毒的原始株不在疾控中心的冷藏柜里，在方舟集团的3号冷库。他们会在爆发前7天派人来偷样本，带队的人手腕上有菱形纹身。别信任何人，包括我。”
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个用红墨水画的三角，和苏晴实验室那本被烧的日志上的折痕形状一模一样。
陆沉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被攥出几道褶皱。3号冷库……前世他和苏晴最后就是死在那里，为了抢回被方舟集团夺走的原始株。当时带队的那个男人，手腕上确实有个菱形纹身，笑起来露出颗金牙。
“方舟集团……”苏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导师上周去参加过他们的闭门会议，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三天。”她顿了顿，忽然抓起陆沉的手腕，把那颗柠檬糖塞进他掌心，“这个你吃吧，我不爱吃酸的。”
陆沉看着她转身走向通风管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一个下午，苏晴把最后一颗柠檬糖塞给他，说“你比我更需要这个”，然后自己冲出去引开蚀骨者。那天的阳光很刺眼，她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血，像朵被揉碎的白玫瑰。
“等等。”陆沉叫住她，从工具箱里翻出个东西递过去——是个用铁丝弯的向日葵钥匙扣，边缘还很粗糙，是他昨晚磨的，“这个挂在通风管检修口，方便辨认。”
苏晴接过钥匙扣时，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这次她没躲，只是低头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花瓣上还留着他没磨平的毛刺。“你好像……总知道我需要什么。”她忽然抬起头，眼底有细碎的光，“陆沉，你是不是……”
“叮叮叮——”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是陆沉设置的紧急提醒。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出条短信，发件人未知：“疾控中心实验室起火，苏晴导师确认死亡，初步判定为自杀。”
苏晴的脸瞬间白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试剂架，几瓶酒精摔在地上，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自杀？”她喃喃自语，忽然抓起陆沉的胳膊，“不可能！导师昨天还跟我说，要带我去方舟集团的冷库取样！”
陆沉的心沉到了谷底。比前世提前了三天。他扶着苏晴的肩膀，才发现她在抖，比上次在疾控中心门口听到病毒变异时抖得更厉害。
“他不是自杀。”陆沉的声音很稳，刻意压过了酒精挥发的滋滋声，“那张纸上写了‘别信任何人，包括我’，他是在提醒我们，他的死会被伪装成自杀。”他指着那个三角标记，“这个符号，你导师是不是常用？”
苏晴猛地点头：“是！他标记重要数据时，总喜欢画个三角！”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通风管，“我知道他把东西藏在哪了！实验室的通风管和这里是连通的，他说过这是‘备用通道’！”
陆沉抓起那根磨好的钢管跟上。苏晴己经爬上了通风管检修口，白大褂的衣角垂下来，扫过他的脸颊。他忽然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总在前面跑得飞快，白大褂像只振翅的鸟。
“这里！”苏晴的声音从管道里传来，带着点惊喜，“有个铁盒！”
陆沉爬进去时，正看见苏晴抱着个生锈的铁盒往回挪。通风管里空间狭窄，两人的肩膀时不时撞到一起，她头发上的薄荷香混着酒精味飘过来，很清冽。
“打开看看。”陆沉帮她托着铁盒底部。盒子上的锁早就锈死了，苏晴首接用陆沉给她的那把多功能军刀撬开，里面滚出来个U盘，还有半包柠檬糖——和陆沉刚才给她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
“这是……”苏晴拿起那半包糖，指尖抚过包装纸上的褶皱，忽然红了眼眶，“我上周跟他说，实验到半夜总想吃点酸的，他说‘知道了’……”
陆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口袋里那颗没拆的柠檬糖也放进铁盒。他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不需要说出口，就像导师在通风管里藏的铁盒，像他提前焊死的通风管，像苏晴每次实验后都会在他的急救包里多放片止血贴。
苏晴把U盘插进陆沉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里面是段视频，苏晴的导师坐在实验室里，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白了大半，对着镜头苦笑：“晴晴，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应该己经不在了。方舟集团逼我交出原始株的培养数据，我没给……”
视频里的老人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个培养皿，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灰绿色：“这才是真正的灰影病毒原始株，他们要的是这个。记住，千万别让它落到方舟手里，否则……”
画面突然晃动起来，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老人对着镜头急促地说：“他们来了！原始株我藏在……”
“滋啦——”
视频戛然而止，屏幕变成一片雪花。苏晴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试图恢复数据，可进度条始终卡在99%。“藏在哪了？他要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因为用力而敲错了好几个键。
陆沉忽然想起那张纸上的三角标记，又看了看铁盒里的柠檬糖——包装纸上印着个小小的向日葵图案。他猛地看向苏晴：“你导师是不是在实验室种过向日葵？”
“是！就在窗台！”苏晴恍然大悟，“他说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像在追着希望跑……”
“希望。”陆沉重复着这个词，忽然抓起铁盒，“去你实验室！现在！”
两人爬出通风管时，外面的天色己经暗了。陆沉发动汽车时，发现苏晴正把那颗向日葵钥匙扣挂在包上，钥匙扣的尖刺扎进她的掌心，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疼吗？”陆沉递过去张创可贴。
苏晴低头看了看手心，忽然笑了，眼里还含着泪：“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总问导师，为什么三角比圆更稳固？他说，因为三个角互相支撑，就像……”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陆沉，路灯的光在她瞳孔里跳跃，“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陆沉没说话，只是把车开得更快了。他知道，从苏晴抓住他胳膊问“你是不是”的那一刻起，从她把柠檬糖塞回他手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了那个稳固的三角——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她握着病毒的秘密，而那位死去的老人，用生命留下了最后一块拼图。
通风管里的铁盒还放在副驾驶座上，半包柠檬糖的酸气混着苏晴身上的薄荷香飘过来，陆沉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希望的味道——有点涩，有点刺，却让人忍不住想抓住。
距离灰影病毒爆发，还有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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