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把最后一支病毒样本管放进冷藏箱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箱壁的冷凝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轻颤。地下室的空调调在16℃，刚好维持样本活性，却让她的白大褂袖子沾了层薄薄的白霜。
“冷的话就披上这个。”
陆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他手里拿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是昨天从户外用品店搜罗来的，袖口和下摆都有收紧设计，防水面料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苏晴回头时，正撞见他抬手抹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的额角。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速干T恤，领口被扯得有些松垮，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新疤——那是前天为了抢回一箱抗生素，被蚀骨者的利爪划到的，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刚去屋顶检查了电网，”陆沉把冲锋衣搭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两人都顿了一下，他率先移开视线，拿起墙角的扳手，“西边的铁丝网松了点，我去加固一下。”
苏晴盯着他转身的背影，手里的冲锋衣还留着他的体温，混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阳光晒过的暖意。她忽然想起今早整理物资时，在地下室最里面的储物箱里翻到的东西——一整箱黄桃罐头，玻璃罐身上的标签都没撕，印着“糖水黄桃”西个圆滚滚的字，生产日期是病毒爆发前一周。
她那时还笑他囤货没章法，罐头占地方又重，不如压缩饼干实用。现在想来，上周她随口提过“小时候发烧，妈妈总用黄桃罐头炖水给我喝”，不过是实验室累到脱力时的胡话，他居然记到了心里。
“陆沉，”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有些脆，“你过来一下。”
陆沉正蹲在工具箱前找铁丝，闻言抬头，眼里还沾着点灰尘，像落了星子。“怎么了？样本出问题了？”
苏晴没说话，只是拉开地下室的小冰箱——这是陆沉特意加装的，容量不大，却被塞得满满当当。上层架子摆着三排整齐的黄桃罐头，标签朝向一致，连玻璃罐上的水珠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下层是用密封盒分装的蔬菜丁，她昨天说“总吃脱水蔬菜会缺维生素”，今天就多了这些；最底层藏着两盒柠檬糖，是她大学时总放在实验服口袋里的那种，酸得能提神。
“这些……”苏晴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罐头瓶，冰凉的玻璃映出她微微发烫的脸颊，“都是你特意准备的？”
陆沉的耳朵有点红，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视线飘向墙角的储水桶。“看清单时顺手拿的，想着罐头保质期长，万一……”
“万一我想吃，对吗？”苏晴打断他，语气里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她忽然想起陆沉的急救包——昨天她帮他换纱布时，发现包角绣了朵小小的向日葵，针脚有点歪，显然是初学者的手笔。那时她没好意思问，现在却突然懂了。
她转身从冷藏箱里拿出一支离心管，里面装着淡绿色的病毒培养液。“你看这个，”她把离心管举到灯光下，液体在管内轻轻晃动，像盛着一汪初春的湖水，“灰影病毒的外壳蛋白有个很特别的螺旋结构，我昨天用你的血清做了对照实验……”
陆沉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她的头发上还沾着点试剂的味道，混着洗发水的清香，是种很干净的气息。他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其实没太听懂那些专业术语，却觉得她说话时的样子很生动——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抿成专注的弧度，比任何实验数据都更让他心安。
“……所以如果能合成针对这个螺旋结构的抗体，就能阻止病毒入侵细胞。”苏晴说完，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脸颊又热起来，“你怎么不听啊？”
“在听，”陆沉连忙收回目光，指了指离心管，“那个螺旋结构，是不是像你上次画的向日葵花瓣？”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还真有点像！你这联想能力可以啊。”她把离心管放回冷藏箱，转身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不过说真的，你别总把心思放我身上，加固电网、清点物资，哪样不需要盯着？”
“这些都没你重要。”陆沉说得很轻，却异常清晰。
地下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把这句话轻轻送进苏晴耳朵里。她忽然想起三天前，他冲进疾控中心时的样子——那时蚀骨者己经开始在大厅聚集，他手里挥着消防斧，裤腿还在流血，却一眼就锁定了角落里的她，大喊着“苏晴跟我走”，声音穿过混乱的嘶吼，硬是凿开了一条生路。
“对了，”苏晴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给你的。”
是颗柠檬糖，透明的糖纸在他掌心泛着光。陆沉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像突然泼进了一捧阳光。
“你刚才说的螺旋结构，”他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需要什么设备才能合成抗体？我明天去搜搜看。”
苏晴看着他被糖酸得微微皱起的眉，突然觉得，这个被蚀骨者围堵的末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她拿起那件冲锋衣，认真地帮他披上，指尖在他锁骨的疤痕上轻轻碰了一下。
“不用急，”她仰头看着他，眼里盛着笑，“先把电网修好，晚上我给你煮黄桃罐头吃——就当是……奖励你的向日葵。”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时，刚好对上她眼里的光。地下室的灯光不算亮，却把她的轮廓描得很柔和，连带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好像掺了点甜。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有点凉，大概是在空调房待久了，他用掌心把她的手整个裹住，慢慢着。冷藏箱的压缩机突然启动，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像在为这片刻的安静伴奏。
窗外传来蚀骨者撞门的闷响，一下下，很有规律，却不再让人觉得恐慌。苏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是握斧头、拧螺丝磨出来的，却意外地很暖，暖得能把末世的寒意都焐化了些。
“陆沉，”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等病毒被打败了，你想做什么？”
陆沉想了想，糖的酸味渐渐退去，留下淡淡的甜。“想找个有阳光的地方，给你种一院子的向日葵。”他顿了顿，补充道，“还要种点薄荷，你说过夏天闻着清爽。”
苏晴的指尖微微蜷了一下，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那我就做你的专属研究员，”她笑着说，眼里的光比冷藏箱的指示灯还亮，“专门研究怎么让你的向日葵长得比谁都好。”
地下室的门被撞得咚咚响，陆沉却觉得心里异常安稳。他知道外面有蚀骨者，有黑暗，有未知的危险，但此刻握着苏晴的手，听着她规划的“以后”，就好像己经摸到了末日尽头的光。
他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像吻一件稀世珍宝。“一言为定。”
苏晴的脸瞬间红透，却没躲，只是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像听着一首关于新生的序曲。冰箱里的黄桃罐头安安静静地待着，像藏着一整个未说出口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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