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安全屋的地下室里弥漫，与外面蚀骨者撞击铁门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安宁。苏晴捏着镊子的手微微发颤，看着陆沉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眼圈红得像浸了血。
“忍一忍。”她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却比陆沉还抖。镊子夹着沾了碘伏的纱布，刚要触到伤口，陆沉猛地抽搐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没事。”陆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嘴角却被疼痛扯得扭曲，“你下手……轻点就行。”
苏晴没说话，只是把镊子放得更稳了些。她的指尖擦过他伤口边缘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蚀骨者爪子的黑色印记——速度型蚀骨者的利爪有毒，伤口周围的皮肉己经泛出青紫色，像被蛛网缠上的枯叶。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低声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埋怨，“我不是跟你说过，速度型的弱点在关节吗？你明明可以避开的。”
陆沉的视线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那上面还沾着没擦干的泪。他想起刚才在超市仓库，那只速度型蚀骨者突然从货架后窜出来，首扑正在收集离心机的苏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挡在她身前，蚀骨者的爪子撕开他衣袖时，他甚至听见了苏晴短促的尖叫。
“总不能让它伤着你。”他说得轻描淡写，后背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绷紧，“你手里的离心机……比我这条胳膊重要。”
苏晴的动作顿住了。她低头看着那台被陆沉护在怀里带回来的小型离心机，金属外壳上还沾着他的血，暗红色的，像她实验室里凝固的血清样本。这是她昨天随口提的，说需要离心机分离病毒蛋白，没想到他记这么牢，甚至为此差点被蚀骨者开膛破肚。
“谁跟你说机器比人重要？”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陆沉你是不是疯了？没有你，我就算有十台离心机又能怎么样？”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地下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外面蚀骨者撞门的声音还在固执地响着。陆沉看着她泛红的眼睛，那里翻涌着愤怒和后怕，像被点燃的酒精，烧得他心口发疼。
“我这不是没事吗。”他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却忘了自己的胳膊还在流血，刚抬起手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苏晴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她抓过旁边的止血粉，小心翼翼地撒在伤口上，动作快得像在做实验，“忍一下，止血粉有点疼。”
白色的粉末接触到伤口时，陆沉果然闷哼了一声。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死死咬着牙没再出声。苏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里的肌肉突突地跳着，像藏着只不安分的小兽。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他枕头下翻到的那个旧本子。牛皮封面己经磨出毛边，里面记满了蚀骨者的习性，某一页画着速度型蚀骨者的解剖图，关节处被红笔圈了三个圈，旁边写着：“避开正面，攻左后关节，成功率89%”。他明明把这些记在心里，却还是选择用最笨的方式挡在她身前。
“陆沉，”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你是不是……认识以前的我？”
陆沉的身体猛地一僵，伤口处的疼痛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冻住了。他看着苏晴探询的眼神，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此刻蒙着层水汽，像被雨水打湿的显微镜镜片。
他想起前世在疾控中心的天台，苏晴倒在他怀里，手里还攥着刚研制出的半成品抗体。她的血染红了他的衬衫，体温一点点变冷，最后说的那句“对不起，没能救你”，像根冰锥，在他心口扎了三年。
“不认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我只是……不想再死人了。”
苏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首到确定他不会再说更多，才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她用剪子剪开无菌纱布，一圈圈缠在他的胳膊上，力道紧得像在捆扎实验样本。
“好了。”她把最后一截纱布系成死结，动作重得几乎要勒进肉里，“三天换一次药，不准碰水，不准再去招惹速度型蚀骨者。”
陆沉看着她转身收拾急救包的背影，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他的血，像朵开败的红玫瑰。他突然发现，她的手背上多了道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刚才在超市被碎玻璃划的，只是她自己没注意。
“你的手。”他伸手拉住她。
苏晴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背：“哦，刚才不小心蹭的，没事。”她想抽回手，却被陆沉握得更紧了。
他从急救包里翻出碘伏棉片，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指腹带着薄茧，擦过她的皮肤时，像羽毛扫过心尖。苏晴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竟然让她想起第一次在疾控中心门口见他时，他递过来的那瓶温牛奶。
“陆沉，”她轻声问，“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救过别人？”
陆沉的动作顿了顿，棉片在她手背上洇出一小片黄色的印记。“没有。”他说，“只救过你。”
这一次，他没有说谎。前世今生，他所有的狼狈和勇敢，都只给过眼前这个人。
苏晴没再追问，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地下室的灯光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被揉皱的画。外面的蚀骨者还在撞门，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好像离他们很远了。
陆沉替她贴好创可贴，指尖在那片小小的粉色胶布上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柠檬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苏晴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不是说……紧张的时候吃这个管用吗？”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在超市看见的，顺手拿了几颗。”
苏晴含着糖，看着他胳膊上渗出血迹的纱布，突然觉得嘴里的糖有点苦。她伸手抱住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陆沉，以后别这样了。”
“嗯？”
“别总把我护在后面。”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下次……下次我们一起打。”
陆沉的身体僵住了，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像初春的雨。他抬起没受伤的手，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落在她的头发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好。”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下次……我们一起。”
外面的撞门声不知何时停了，大概是蚀骨者被别的声音吸引走了。地下室里只剩下纱布被血浸透的细微声响，还有苏晴含着糖的呼吸声。陆沉低头看着她发顶的旋，突然觉得胳膊上的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只有一种温热的感觉从被她抱住的地方蔓延开来，像抗体注入血管，一点点驱散了蚀骨者留下的毒素。
他从没想过，重生回来，除了复仇和守护，还能尝到这样的滋味——被人惦记，被人担心，甚至被人埋怨。这感觉陌生又滚烫，像苏晴实验室里沸腾的水浴锅，烫得他想躲，却又忍不住靠近。
“对了，”苏晴突然抬起头，嘴里的糖还在鼓囊囊地动，“你刚才说‘总不能让它伤着你’，那个‘总’字是什么意思？”
陆沉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写满了好奇，像在观察培养皿里的菌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编不出像样的谎言，只能把目光移向别处，假装研究墙上的蚀骨者习性图。
“没什么。”他含糊地说，“大概是……顺口。”
苏晴盯着他看了会儿，没再追问，只是重新低下头，在他的急救包上绣起了向日葵。金色的线穿过帆布，留下细密的针脚，像在编织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陆沉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总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他的东西上留下点痕迹——他的实验记录本上画过小太阳，他的保温杯上刻过“沉”字，甚至他牺牲那天，她塞给他的抗体样本管上，还贴着张写着“加油”的便利贴。
原来有些习惯，就算换了一世，也还是改不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胳膊上渗血的纱布，突然笑了。疼是真的疼，但心里那点甜，却比急救包里的葡萄糖还要浓。也许重生这回事，从来就不只是为了阻止悲剧，更是为了让他看清，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比如此刻地下室里的消毒水味，比如她发顶的温度，比如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早就认识你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外面又传来蚀骨者的嘶吼，大概是新的一波尸潮来了。陆沉握紧没受伤的那只手，指节泛白。但这一次，他没像前世那样觉得绝望，因为他知道，身边有个人正拿着针线，在他的急救包上，一针一线地绣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http://www.220book.com/book/MZD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