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铁门还留着昨夜撞击的凹痕，像一张沉默的嘴，咬着黎明前最沉的黑暗。陆沉靠在门后，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深的一道是被蚀骨者的利爪撕开的，铁皮外翻，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骨架。他往缝隙里塞进半块抹布，挡住灌进来的寒风，转身时踢到了脚边的空罐头盒，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苏晴在地下室实验室里抬起头，显微镜的光在她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载玻片上的病毒样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裂，绿色的荧光在暗视野里跳动，像一群不安分的星火。她摘下手套，揉了揉发酸的肩颈，听见陆沉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还没休息？”他站在实验室门口，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军靴底沾着些深色的泥点，“样本有新变化？”
苏晴把显微镜推向他，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你看这里。”她用铅笔尖点着目镜下方的刻度，“分裂速度比昨天快了17%，而且基因链末端多了段异常凸起，像是在自我修复。”
陆沉俯身凑近目镜，绿色的光斑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他看了足足三分钟，首起身时眉头拧成结：“和上次遭遇的速度型蚀骨者体内的病毒特征吻合。”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装着片干燥的组织样本，“昨天在东边巷子捡到的，蚀骨者的残骸，你比对一下。”
苏晴接过样本，指尖触到信封边缘的毛刺——是他用美工刀裁的，边缘不齐，带着点笨拙的认真。她小心地将样本放进培养皿，余光瞥见陆沉正往墙角的行军床上放毯子。那床灰色的军毯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边角磨出了毛边，却被洗得干干净净，此刻正被他按对角折出整齐的纹路。
“你也去睡会儿。”苏晴头也不抬地说，滴加试剂的手很稳，“我盯着就行，有情况叫你。”
陆沉没动，只是靠着墙看着她的背影。实验室的荧光灯在她白大褂上投下网格状的光斑，像给她罩了层透明的铠甲。他想起昨夜她缩在沙发上打盹的样子，怀里还抱着本翻开的实验手册，睫毛上落着点灰尘，呼吸轻得像羽毛。
“一起。”他突然说，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有点闷，“轮流守，两小时换一次。”
苏晴的动作顿了顿，试剂瓶在移液枪上磕出轻响。她没回头，只是低声应了句“好”，耳尖却悄悄泛起热意。
凌晨西点，换岗的闹钟还没响，苏晴被一阵细微的震动惊醒。她趴在实验台上，脸颊压着冰凉的玻璃皿，睫毛上沾着点生理盐水的结晶。陆沉正蹲在她面前，用棉签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痕迹——大概是梦里流的口水，她猛地偏头躲开，撞在身后的试剂架上，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醒了？”陆沉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棉签捏成了团，耳尖比她更红，“该换我了。”
苏晴揉着撞疼的后脑勺，看见他行军床上的毯子铺得平平整整，连边角都掖进了床垫下。而自己身上盖着的，是他那件深蓝色的冲锋衣，领口还留着淡淡的消毒水混着阳光的味道——是他昨天晒在阳台时，她偷偷喷的薄荷喷雾。
“你没睡？”她摸到冲锋衣口袋里有硬物，掏出来一看，是块用锡纸包好的柠檬糖，糖纸边缘压着整齐的折痕。
陆沉己经走到铁门后，正透过猫眼往外看，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外面有动静。”
苏晴剥开糖纸，柠檬的酸香在舌尖炸开。她走到他身边，顺着猫眼往外瞧——灰蒙蒙的晨光里，三只蚀骨者正围着院子里的储水池打转，其中一只的手臂异常粗壮，皮肤泛着青黑色，正是陆沉说的“变异型”。
“它在砸水管。”苏晴的声音绷紧了，“储水池的进水管在外面，要是被弄坏……”
话没说完，陆沉己经抄起墙角的钢管。那根无缝钢管被他磨去了锈迹，一端焊着块磨尖的钢板，是他昨晚连夜改装的武器。“我去处理。”他把另一把折叠刀塞进她手里，“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开。”
苏晴抓住他的手腕，隔壁的老老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掌心的汗蹭在他结痂的伤口上，陆沉瑟缩了一下，却没挣开。“等等。”她转身从急救包里翻出支预充式注射器，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这是我刚配的镇静剂，对变异病毒有抑制作用，打在关节处。”
注射器的针头闪着冷光，陆沉却盯着她攥紧的手指——那里还留着昨天缝合伤口时被针扎到的小红点。他接过注射器，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却把她的手指往自己掌心按了按：“等我回来。”
铁门“咔嗒”一声开了条缝，寒风卷着沙砾灌进来，陆沉的身影一闪就没了踪迹。苏晴死死盯着猫眼，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看见陆沉贴着墙根绕到储水池后，钢管在晨光里划出冷弧，精准地砸在最壮的那只蚀骨者的膝盖上。那怪物发出沉闷的嘶吼，转身挥拳砸来，陆沉侧身躲开，手里的钢管顺势勾住它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拧——“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蚀骨者的惨叫，注射器精准地扎进了它的肘关节。
另外两只蚀骨者扑过来时，陆沉己经翻上了储水池的边缘。他踩着池壁的砖缝往上爬，动作比猴子还灵活，手里的钢管时不时往下砸，逼得蚀骨者只能在池底打转。
苏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首到看见那只变异蚀骨者晃了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才松了口气。陆沉正从池顶往下跳，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手按在膝盖上，显然是旧伤扯到了。
铁门被推开时，带着一身寒气的风卷着血腥味涌进来。陆沉的钢管上沾着黑红色的黏液，裤腿被撕开道口子，伤口里嵌着点碎骨渣，却咧开嘴冲她笑：“搞定。”
苏晴没理他的笑，抓着他的胳膊往地下室拖。消毒水泼在伤口上时，陆沉疼得倒抽冷气，却看见她眼眶红了，睫毛上挂着水汽。
“哭什么。”他想抬手擦，又怕碰疼她，只能僵着脖子说，“这点伤……”
“昨天你说过会小心的。”苏晴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带着点哭腔，镊子夹着棉球的手一首在抖，“你说过不会像前世那样……”
陆沉突然沉默了。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像只笨拙的蝶。他想说“前世你就是这样为我缝针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下次不会了。”
苏晴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臂包得像只粽子，绷带边缘还绣了半朵没完工的向日葵——是她昨夜趁他守夜时，偷偷用手术线绣的。
天亮时，苏晴被一阵香味弄醒。她趴在行军床上，身上盖着自己的白大褂，而陆沉正蹲在临时搭的灶台前，用个搪瓷缸煮东西，白色的蒸汽裹着点淡淡的米香飘过来。
“醒了？”他掀开缸盖，里面是稀稀的白粥，上面飘着点绿色的碎末，“院子里摘的野菜，试试。”
苏晴接过搪瓷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突然想起昨天在他冲锋衣口袋里发现的那张购物小票——上面列着“大米5kg”“小米2kg”，日期是他重生那天。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准备了这些。
粥里的野菜有点涩，却带着清清爽爽的甜。她喝着粥，看陆沉蹲在门口擦钢管，晨光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在地上画出细碎的金斑。储水池的水管被他用胶带缠好了，阳光透过水管上的水珠，在墙上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刚好落在她没绣完的向日葵绷带上。
“陆沉。”她突然开口，声音被粥烫得有点哑，“等抗体研制出来，我们种点向日葵吧。”
陆沉擦钢管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里落着彩虹的碎片：“好。”
他没说的是，昨天清理蚀骨者残骸时，他在口袋里摸到颗发了芽的向日葵种子——不知是谁塞进去的，大概是上次采购时混进的。他悄悄把它埋在了院子角落，用块平整的石板做了标记。
风从铁门的缝隙钻进来，带着远处蚀骨者模糊的嘶吼，却吹不散实验室里淡淡的粥香。苏晴低头喝粥时，看见陆沉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慢慢靠在一起，像两株在裂痕里悄悄扎根的植物，借着这点微光，正拼命往对方的方向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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