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陆沉蹲在地下室的物资架前，手指划过最后几包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己经模糊，边角卷着毛边，像一群垂头丧气的士兵。他数了三遍，连同藏在角落的两包巧克力味的——那是苏晴最爱吃的——一共只剩下十七包。按照五个人的消耗量，一天至少要吃掉六包，这点储备，撑不过三天。
“还够吗？”苏晴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碗里是刚煮好的野菜汤，绿色的菜叶子在浑浊的汤水里打着旋。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她抬手擦了擦，镜片上立刻留下一道水痕，“王嫂说孩子有点闹肚子，可能是昨天吃的压缩饼干太干了。”
陆沉站起身，膝盖在低矮的货架间磕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在意，接过苏晴手里的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心里却沉甸甸的：“不够。算上王嫂和她丈夫，还有那个刚满周岁的婴儿，最多撑三天。”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野菜，那是苏晴今天上午冒着雨在安全屋后面的荒地里挖的，叶子边缘带着锯齿，煮了很久还是带着点涩味，“这野菜不能多吃，孩子肠胃弱，再吃怕是要更不舒服。”
苏晴叹了口气，走到物资架旁，拿起一包压缩饼干翻看。包装纸上印着的“高能量”字样己经褪色，她指尖划过那些字，像是在试图从上面榨出点能量来：“我画了张路线图，往东南方向走三公里，有个中型超市。我上午用望远镜看了，那里的卷帘门半开着，应该还有剩的物资。”
陆沉走到窗边，撩开蒙在玻璃上的塑料布。外面的雨还没有停，豆大的雨点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汇成水流蜿蜒而下，把远处的超市轮廓冲刷得模模糊糊，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那片区域蚀骨者多吗？”他记得前世路过那里时，超市门口总围着几只速度型蚀骨者，它们对声音和光线格外敏感，极难对付。
“我观察了两天，”苏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绘的路线图，纸页边缘己经被雨水泡得发皱，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记号，“红色三角是蚀骨者经常出没的地方，大概有七八只，都在超市正门附近徘徊。蓝色圆圈是可以绕过去的小巷，虽然窄，但蚀骨者进不来。”她指着图上一条细细的线，“从这里穿过去，能到超市的后门，那里有个卸货的通道，应该好进。”
陆沉接过路线图，手指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苏晴的字娟秀，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每个标记都画得格外用力，纸背都透出了印记。“你熬夜画的？”他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反正也睡不着。”苏晴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收拾陆沉的背包，把仅剩的半瓶消毒水、一卷纱布和一把磨得锃亮的消防斧塞进去，“你带上这个，消防斧劈骨头比砍刀好用。还有这个，”她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用糖纸包着的柠檬糖，塞进背包侧袋，“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含一颗，能提神。”
陆沉看着那几颗柠檬糖，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他想起苏晴总说，柠檬的酸能让人瞬间清醒，就像在绝望里点一盏小灯。前世他被困在废墟里时，口袋里也总装着这样的糖，每次快要撑不下去，就拿出来闻闻，仿佛就能闻到苏晴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
“我跟你一起去。”苏晴突然说，她己经把自己的弩箭背在了身上，弩箭的木柄被磨得光滑，那是她亲手做的，箭簇上涂着她配置的神经抑制剂，“多个人多个照应，而且我认得那些蚀骨者的习性，能帮你避开它们的攻击盲区。”
陆沉刚想拒绝，就对上苏晴坚定的眼神。她的眼镜片上还沾着水汽，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星的夜空。他想起昨天晚上，王嫂的丈夫抱着哭闹的婴儿，眉头拧成了疙瘩，婴儿的小脸皱巴巴的，因为饥饿和不适而放声大哭，哭声像小刀子一样扎在每个人心上。他知道，苏晴和他一样，都没法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生命受苦。
“好，”陆沉点点头，把路线图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我们速去速回，争取在天黑前赶回来。”他抬手帮苏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朵，她的耳朵很烫，像在发烧，“穿厚点，外面冷。”
苏晴“嗯”了一声，转身去拿外套，耳根却悄悄红了。地下室里，王嫂抱着婴儿轻轻摇晃，婴儿的哭声低了些，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王嫂的丈夫正在检查门窗，时不时抬头望向陆沉和苏晴，眼里满是感激和担忧。
陆沉深吸一口气，将消防斧扛在肩上。雨水敲打着屋顶，像是在为他们倒计时，他看了一眼苏晴的背影，她正低头系鞋带，动作麻利而专注。储备粮告急的压力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但他知道，为了安全屋里的等待，为了那些需要他们守护的人，这一趟，必须成功。
出发前，苏晴又往陆沉的背包里塞了一块帆布：“万一找到的东西多，用这个包着。”帆布上还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她昨天特意洗过的。陆沉接过帆布，叠好放在包里，心里暖暖的。
推开安全屋的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陆沉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那里透出微弱的光，像一个温暖的港湾。他转过头，对苏晴说：“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超市的方向，蚀骨者的嘶吼隐约传来，像在黑暗中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送上门的猎物。但陆沉和苏晴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的背包里装着的，不仅是寻找物资的工具，还有安全屋里所有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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