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推开安全屋的门时，肩头的帆布包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苏晴正蹲在角落里给婴儿喂奶，听见动静猛地回头，奶粉勺“当啷”掉在不锈钢盆里。
“你回来了！”她站起身，围裙上还沾着奶渍，快步迎上来想接过帆布包，却被包里的硬物硌得皱眉，“这里面装的什么？这么沉。”
陆沉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自己看。”他解开帆布包的绳结，倒出里面的东西——除了几包压缩饼干和罐头，一摞崭新的儿童绘本“哗啦啦”散落在地，封面的卡通图案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显得格外鲜亮。
苏晴的目光在绘本上凝住了，手指轻轻拂过一本《小熊的冒险》的封面，那里画着只戴着红围巾的小熊，正踮脚够树枝上的蜂蜜。“这……”她转头看向陆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你怎么想起带这个回来？”
陆沉把最后一罐牛肉罐头塞进储藏柜，转过身时耳根微微发红，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超市货架倒了大半，这些书压在最下面，没沾到多少灰。”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想着……万一以后有孩子，总用得上。”
“以后？”苏晴捡起一本翻开，书页间飘出淡淡的油墨香，这在满是消毒水和血腥味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珍贵。她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年轻夫妻中的妻子难产，血染红了半张草席，最后孩子还是没保住。那时陆沉正守在门口砍杀蚀骨者，斧刃上的血珠滴在台阶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总不能一首这样。”陆沉走到她身边，看着绘本上的小熊，“总有雨停的时候，不是吗？”他的指尖落在小熊够到的那罐蜂蜜上，那里被画家用金黄色涂得，仿佛能闻到甜香。
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整理绘本，耳尖却悄悄红了。她把书摞成一叠，转身往储物间走：“我找个箱子收起来，免得被孩子撕了。”刚走两步，怀里的绘本突然滑出几本，最下面那本《月亮的味道》里掉出个东西，“啪嗒”落在地上。
是颗用红绳串着的玻璃珠，阳光透过时会折射出彩虹般的光。陆沉的脚步顿住了——那是他小时候弄丢的玩意儿，那时他和邻居家的女孩总爱坐在门槛上，看玻璃珠里的“彩虹”在墙上跑。
“这是……”苏晴捡起玻璃珠，对着光看了看，“你还留着这个？”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其实他在超市看到这本绘本时，玻璃珠正卡在书脊里。他想起那个总爱抢他玻璃珠的女孩，后来她跟着父母搬走了，临走前把这颗珠子塞给他，说“等你找到会发光的月亮，就用它装起来”。现在想来，那女孩大概早就不在了——末日爆发那天，她家就在蚀骨者最先涌入的老城区。
“捡到的。”他含糊地应了句，伸手想拿回玻璃珠，指尖却不小心碰到苏晴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绘本“哗啦”散了一地。
“抱歉。”陆沉蹲下身去捡，视线却被苏晴围裙上的奶渍吸引。那片淡黄色的污渍边缘己经干涸，像幅抽象的画。他想起刚才那个哭闹的婴儿，此刻正被母亲抱在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是陆沉冒死从药店带回的退烧药起了作用。
“其实……”苏晴突然开口，手指绞着围裙带子，“刚才你没回来时，我有点怕。”她抬头看向门口，那里还留着陆沉砍杀蚀骨者时留下的斧痕，“外面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我总觉得……”
“别怕。”陆沉打断她，把捡好的绘本递过去，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在。”
这三个字像块小石子，在苏晴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接过绘本，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奶粉罐，白色的粉末“噗”地扬起，落在陆沉的肩膀上。他没在意，只是看着她把绘本放进木箱，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对了，”陆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还找到这个。”袋子里装着几颗水果糖，糖纸己经被汗水浸得半透明，“橘子味的，你以前说过喜欢。”
苏晴的眼睛亮了亮。她确实说过，但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刚从蚀骨者堆里逃出来，躲在废弃的便利店后巷，她啃着干硬的压缩饼干，随口说“要是有橘子糖就好了”。没想到他居然记着。
她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瞬间驱散了嘴里的苦涩。“谢谢。”她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陆沉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趟超市没白去。那些蚀骨者的嘶吼、货架倒塌的巨响、还有差点把他拖进尸堆的速度型蚀骨者，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他靠在储藏柜上，看着苏晴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珠串在绘本的绳结上，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她发顶镀上一层金边。
“陆沉，”苏晴突然回头，举着那本《月亮的味道》，“你说，月亮真的有味道吗？”
绘本上，小动物们叠成高高的塔，最上面的小老鼠终于咬到了月亮，说“月亮的味道像饼干，又像冰淇淋”。陆沉看着她眼里的好奇，突然很想让她一首保持这样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担忧，只有对世界的期待。
“也许吧。”他说，“等我们找到真正安全的地方，就去看看。”
苏晴用力点头，把绘本放进木箱锁好。她转身时，围裙上的奶渍刚好对着陆沉，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用手指蹭掉那片污渍，却在半空中停住了。苏晴注意到他的动作，脸颊微微发烫，赶紧转身去看锅里的粥：“该给婴儿热奶了。”
陆沉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插进裤袋，指尖却残留着想象中的温热。他看着苏晴忙碌的背影，锅里的米粥咕嘟作响，散发出淡淡的米香。外面的蚀骨者还在嘶吼，安全屋的门时不时被撞得晃动，但这一刻，他心里却异常平静。
也许正如那本绘本说的，美好的东西总是需要等待和冒险。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几颗橘子糖，觉得未来好像没那么渺茫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等雨停。
傍晚时分，年轻夫妻抱着婴儿过来道谢，说孩子烧退了不少。妻子看着木箱里的绘本，眼里满是羡慕：“要是我们的孩子能活下来，肯定也喜欢看这些。”苏晴握住她的手，把那本《小熊的冒险》递过去：“先给孩子留着吧，总会好起来的。”
陆沉坐在门槛上擦消防斧，听着屋里的低语，斧刃上的反光映出他嘴角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想起超市里那个瞬间——当速度型蚀骨者扑向他时，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苏晴蹲在安全屋里给婴儿喂奶的样子。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比生命更重要。他把磨亮的消防斧靠在门边，摸出最后一颗橘子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漫开来，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有末世的苦涩，更有一丝藏不住的甜。
夜色渐深，蚀骨者的嘶吼渐渐远了。苏晴端来一碗热粥，坐在陆沉身边：“今天谢谢你。”他接过粥碗，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偶尔闪过的火光。
也许，这就是他们能抓住的，属于末日的温柔。不需要太多言语，只要知道身边有个人在，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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