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把第三十七份病毒样本推进培养箱时,指尖的颤抖终于藏不住了。培养箱的显示屏上,红色的警告灯又一次亮起——“样本活性异常,抗药性指数突破阈值”,冰冷的数字像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实验室的荧光灯嗡嗡作响,映着她眼下的乌青,三天没合眼的脸在玻璃培养皿的反光里显得格外苍白。桌角堆着空了的能量棒包装,旁边的保温杯早就凉透了,里面的咖啡结着层褐色的膜,像她此刻凝固的心情。
三天前,陆沉从超市带回来的儿童绘本还放在实验台的角落,《小熊的冒险》封面朝上,那只戴红围巾的小熊正对着她笑,仿佛在问“为什么不休息呀”。苏晴烦躁地把绘本推到一边,视线重新落回显微镜下——病毒样本在载玻片上扭曲蠕动,原本该被抗体压制的病原体,此刻却像挣脱了缰绳的野兽,疯狂吞噬着她注入的抑制剂。
“第17种配方……还是失败。”她在实验日志上划下重重一笔,笔尖戳穿了纸页。这己经是她连续第三晚和病毒死磕了。自从在巨型蚀骨者体内发现方舟集团的芯片,她就没日没夜地调试抗体配方,想找到破解人为改造病毒的方法。可那些病毒像有了智慧,每次都能精准避开抑制剂的攻击,甚至反过来吞噬抗体,仿佛在嘲笑她的努力。
“咔嗒”,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晴头也没抬,以为是那个刚失去丈夫的年轻妻子来拿婴儿的退烧药,随口道:“药在左手边的架子上,记得按说明喂。”
没人应声。一股淡淡的烟火气飘了过来,混着点酱油的香味。苏晴皱眉回头,看见陆沉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搪瓷碗,碗里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汤汁冒着白气。
“你怎么进来了?”她下意识地把实验日志合上,不想让他看见满页的“失败”记录。陆沉的手臂还缠着绷带,那天救援时被蚀骨者咬伤的伤口还没好透,她不想让他再为自己操心。
陆沉没说话,把碗放在实验台的空位上,目光扫过她眼下的乌青,又落在那堆空能量棒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安全屋的人说你三天没出实验室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就算急着研究,也不能拿命耗。”
“我没事。”苏晴避开他的目光,伸手想去够显微镜,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他的掌心带着户外的寒气,却比她自己的手稳得多。
“没事?”陆沉拿起她掉在桌上的镊子,指尖碰到她的手,只觉得烫得惊人,“你自己摸摸,手心都烧得像炭火了。”他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先把面吃了,凉了就腥了。”
碗里的阳春面冒着热气,葱花浮在清亮的汤上,那个荷包蛋煎得边缘微焦,正是她爱吃的样子。苏晴的喉咙突然有点发紧,明明三天前还在为救援时他冒险冲在前面跟他吵了一架,此刻看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臂,却说不出一句硬话。
“我不饿。”她挣了挣手腕,没挣开。陆沉的力气总是这样,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不饿也得吃。”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半个荷包蛋递到她嘴边,眼神里的认真让她没法再犟,“你垮了,谁来救世界?”
这句话让苏晴愣了愣。她想起小时候,爸爸总爱在她熬夜做实验时说这句话,那时爸爸还在方舟集团做研究员,总笑着说她是“未来的救世主”。后来爸爸“意外”身亡,这句话就成了她藏在心底的刺。没想到,陆沉会用同样的语气说出来。
荷包蛋的香味钻进鼻子,混着点酱油的咸鲜。苏晴没忍住,张嘴咬了下去。蛋黄是流心的,温热的蛋液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微甜,把连日来的苦涩都冲散了些。
“慢点吃,没人抢。”陆沉松开她的手腕,拿起那本被她推到一边的《小熊的冒险》,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小熊站在悬崖边,望着对面的蜂蜜罐,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这页折了角,是遇到难题了?”
苏晴嘴里塞着面条,含糊地点点头。她咽下食物,指着培养箱里浑浊的样本液:“这些病毒不对劲,它们的变异速度太快了,而且像是……有目标地在躲避抗体。就像有人在远程操控它们一样。”她调出监控屏幕,上面是病毒与抗体对抗的实时画面——原本该首线下降的病毒活性曲线,突然在中途拐了个诡异的弯,像条灵活的鱼,绕开抗体的包围圈,反而把抑制剂分解成了养分。
“你看这里,”她指着曲线拐点处的尖峰,“每次到这个浓度,它们就会触发某种机制,像是启动了备用程序。普通病毒不可能有这么强的适应性,这绝对是方舟集团在芯片里植入的后门程序。”
陆沉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又看了看苏晴通红的眼睛,伸手把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带着户外的凉意,让她发烫的皮肤舒服了不少。“我不懂这些,但我知道,机器转久了也会发烫。”他合上培养箱的门,“今天先到这,睡西个小时,起来我陪你重新测数据。”
苏晴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来。实验室的椅子被她坐得发烫,站起来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陆沉扶得快。他半扶半搀着她往休息室走,路过实验台时,顺手把那本《小熊的冒险》塞进她怀里。
“拿着,睡前看看。”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熊也不是一次就够到蜂蜜的,它摔了三次呢。”
苏晴低头翻开绘本,果然看到小熊从悬崖上摔下去,摔得头晕眼花,却还是揉着屁股爬起来。画里的小熊咧嘴笑,旁边配着一行字:“再试一次,说不定就成啦!”
休息室的床有点硬,但盖着的毯子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陆沉把她安顿好,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醒了叫我。”他转身要走,却被苏晴拉住了衣角。
“你的手……”她看着他绷带渗出来的血丝,“还疼吗?”
陆沉低头看了一眼,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伤。”
“骗子。”苏晴嘟囔着,却松开了手。他走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没关严,留了条缝,能看到实验室透出的光——他没走,是去收拾她狼藉的实验台了。
苏晴抱着绘本,闻着毯子上的阳光味,眼皮越来越沉。迷糊间,她好像看到小熊又爬上了悬崖,这次它踩着一块凸出的石头,稳稳地够到了蜂蜜罐。梦里的蜂蜜好甜,甜得像陆沉给她煎的荷包蛋。
西个小时后,苏晴被阳光晒醒。床头的温水还温着,休息室的门敞着,实验室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走出去,看见陆沉坐在她的实验台前,正用移液枪小心翼翼地分样本。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异常专注,阳光透过气窗落在他侧脸上,把绷带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怎么在弄这个?”苏晴走过去,发现他把她昨天失败的样本重新分类,每管都贴了新的标签,上面写着“温度25℃”“pH值7.3”。
“我看你日志里写,温度波动可能影响结果。”陆沉头也没抬,“我把恒温箱调到标准值,重新配了试剂,你醒了刚好可以开始。”他拿起一管试剂,眉头微蹙,“这个蓝色的是……”
“是pH指示剂,变紫就说明环境偏碱了。”苏晴接过试剂管,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她看着他缠着绷带却依然稳当的手,看着他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数据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张牙舞爪的病毒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沉见她盯着自己看,有点不自在地挠挠头:“我是不是弄乱了?不行我重新来。”
“没乱。”苏晴笑了,是这三天来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比我弄得整齐多了。”她拿起一管新的抗体试剂,“来吧,这次换个思路,我们不追着病毒跑,试试截断它的备用程序。”
陆沉眼睛一亮:“怎么截?”
“你看这里,”苏晴指着屏幕上的曲线拐点,“它启动备用程序时,需要消耗一种特殊蛋白,就像汽车换挡要踩离合。我们只要抑制这种蛋白的合成……”她顿了顿,拿起那本《小熊的冒险》,翻到小熊踩着石头够蜂蜜的那页,“就像小熊找对了石头,就能省好多力气。”
陆沉看着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也跟着笑了。阳光穿过气窗,在实验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一道握着移液枪,一道指着屏幕,像两只终于找到落脚点的小熊,准备向着蜂蜜罐,再试一次。
桌角的培养箱里,新的样本正在安静地孵化。这一次,红色的警告灯没有亮起,屏幕上的曲线平稳下降,像条终于找到河道的溪流,朝着既定的方向,稳稳地流了下去。苏晴看着曲线,偷偷碰了碰陆沉缠着绷带的手臂,心里悄悄说:原来爸爸说得对,拯救世界的路上,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爬悬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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