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指尖在实验室操作台边缘反复，不锈钢台面被蹭出细微的反光。窗外的蚀骨者嘶吼声刚歇了一阵，空气里还飘着消毒水与血腥混合的怪味，陆沉正在院子里修补被撞变形的铁门，榔头敲击铁皮的“哐当”声有节奏地传来，像在给她的犹豫打拍子。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从储物柜最底层拖出个积灰的铁盒——盒子边角都锈透了，锁扣早就失灵，一掰就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几本泛黄的日记，一叠边角卷曲的照片，还有个印着“方舟生物”logo的工作证，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眉眼和苏晴有七分像。
“这是我爸。”她拿起工作证，指尖划过照片上的人脸，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他以前是方舟集团的首席研究员，负责‘净化计划’的早期研发。”
陆沉刚补完最后一块铁皮，带着一身铁锈味走进来，听到这话动作顿住了。他没吭声，只是搬了张木凳坐在苏晴对面，顺手把工具箱往墙角一放，铁盒撞在墙根发出闷响。
苏晴翻开最厚的那本日记，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钢笔字迹在受潮的地方晕成了蓝雾。“你看这里——”她指着10月17日那页，“他写‘病毒株的变异速度超出预期，陈敬鸿要提前启动第二阶段，这不是救人，是屠杀’。”
陆沉凑近去看，日记里夹着张被茶水渍污了一半的便签，上面是潦草的计算公式，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警告符号。“这是……”
“是他们发现的。”苏晴的声音发紧，指尖按在便签边缘，那里有个针孔大小的洞，“我爸和我妈偷偷修改了病毒的稳定性基因，想让它失去传播力。结果被陈敬鸿发现了，那天晚上家里进了‘贼’，监控说是入室抢劫，但我爸电脑里的研究数据全没了，他们俩……”
她没说下去，只是把照片从日记本里抽出来。有张全家福是在方舟集团门口拍的，苏晴那时才七八岁，扎着羊角辫，被父母架在中间，身后的玻璃幕墙映着“方舟生物”西个银色大字。另一张是在实验室拍的，她爸举着支试管和她妈碰杯，两人笑得眼角都是褶子，背景里的培养舱还亮着绿灯。
“我进疾控中心那天，故意穿了件和我妈同款的白大褂。”苏晴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印子，“他们以为我是来接班的，其实我是来翻他们垃圾桶的。”她从铁盒底层摸出个U盘，外壳都磨掉漆了，“这是我在我爸实验室的通风管里找到的，他藏得真深，用防火泥糊在管道接缝处。”
陆沉接过U盘，入手冰凉，比普通U盘沉不少，外壳上有个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从什么地方撬下来的。“这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苏晴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后怕，“我试过在疾控中心的电脑上插过一次，刚读条到10%，整个系统就黑屏了，弹出个警告框说‘检测到未授权访问’。从那以后我就不敢碰了，怕打草惊蛇。”她看着陆沉手里的U盘，突然笑了笑，带着点自嘲，“说起来挺可笑的，我学了七年微生物，却连我爸妈留下的东西都不敢碰，还得靠你这机械师来壮胆。”
榔头敲击的余震还在骨头里晃，陆沉着U盘外壳的裂痕，突然想起苏晴上次给急救包绣向日葵时，针脚也是这样，细密得像在织一张网。“你爸妈修改病毒基因的时候，是不是留了后手？”他想起苏晴之前说过的抗体数据，“就像……给炸弹装了个哑火开关？”
苏晴眼睛亮了一下，翻日记的手都快了：“你看这里！”她指着3月2日的记录，“‘反向序列完成，藏在初代菌株里，只有特定基因序列能激活’——我爸果然留了东西！”她突然抓住陆沉的手腕，指腹因为用力发白，“陆沉，他们没白死，他们把解药藏起来了。”
窗外的蚀骨者又开始撞门，“咚咚”声震得窗玻璃发颤。陆沉把U盘揣进贴身的口袋，布料贴着心口的位置，能感觉到那点冰凉。“这个忙我帮你。”他看着苏晴泛红的眼眶，想起她给急救包绣向日葵时的专注，“你爸你妈留下的开关，咱们一起把它找出来。”
苏晴突然想起什么，从铁盒里抽出张折叠的画——是她小时候画的全家福，用蜡笔涂的，三个人都长着向日葵一样的圆脸蛋。“这是我爸最后一次陪我画画时画的，他说‘咱们一家人，就得像向日葵似的，永远朝着光’。”她把画铺平在操作台上，用镇纸压住边角，“以前我总觉得，他们是被黑暗吞掉了。现在才明白，他们是把光藏起来了，等着有人找到。”
陆沉拿起那张画，蜡笔的笔触还带着孩童的稚嫩，背面有她爸用钢笔写的“晴晴的光”。他想起自己背包里那张泛黄的机械师资格证，照片上的自己还穿着工装，身后是没组装完的发动机——那是他曾经以为的光，首到病毒爆发，才知道有些光藏得更深。
“走吧。”他把画折好塞进苏晴的口袋，“先去把你那台旧电脑修修，我带了工具箱，试试能不能绕过那个授权程序。”
苏晴跟着他起身时，铁盒里的日记滑出来一本，页脚夹着的书签掉在地上——是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不知被夹了多少年，还保持着舒展的形状。她弯腰去捡时，陆沉己经先一步拾起，轻轻放进她手心。
“你看，”他说，“光一首都在。”
院子里的铁门还在微微发颤，远处的蚀骨者嘶吼声像背景音，而实验室里，两双握着秘密的手，第一次觉得那些沉重的过往不再是枷锁。苏晴看着陆沉调试电脑的背影，突然觉得，她爸说的“朝着光”，或许不只是朝着太阳，更是朝着身边这束愿意陪她拆炸弹的光。
陆沉的螺丝刀在机箱里转得飞快，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发梢上跳着碎金似的光。苏晴打开那本夹着花瓣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发现空白处有行新写的字，是陆沉刚才留下的，字迹遒劲，像他抡榔头的力道：“——拆弹组，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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