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木门被风撞得吱呀作响，陆沉正用扳手拧紧越野车保险杠上的最后一颗螺丝。钢板是从废弃的集装箱上拆下来的，边缘被打磨得锋利如刀，焊在车头的撞角泛着冷光——这是他和年轻丈夫赵伟花了两天两夜的成果，足以撞开研究所外围的铁丝网。
“试试油门。”陆沉首起身，拍了拍满是油污的手。赵伟应声钻进驾驶座，引擎轰鸣着震颤起来，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在晨光里划出一道灰线。他打了把方向盘，车轮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没问题。”赵伟探出头，脸上沾着机油，却笑得露出白牙，“就是油耗有点大，得多备两桶汽油。”
陆沉点头，目光扫过堆在墙角的汽油桶。那是他们昨天冒险去加油站搜集的，桶身上还留着蚀骨者抓挠的痕迹，其中一只桶的盖子没拧紧，散发着淡淡的汽油味，与安全屋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
苏晴从实验室走出来，眼眶下的青黑更深了。她手里拿着个防水布袋，里面装着从芯片里破解出的研究所结构图，还有她连夜整理的病毒样本数据。“都准备好了。”她将布袋递给陆沉，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掌心，“档案室在地下三层，需要虹膜和密码双重验证，密码我己经根据芯片数据破解了，虹膜……可能得硬闯。”
“硬闯就硬闯。”陆沉将布袋塞进背包，拉链拉到一半时，露出里面半截消防斧的木柄——还是那把陪他砍杀过无数蚀骨者的斧头，刃口被磨得雪亮。
赵伟的妻子林慧抱着婴儿走过来，孩子己经退烧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陆沉，小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衣角。“念念好像喜欢你。”林慧笑了笑，眼底却藏着忧虑，“真的……不等我们一起？多个人多份力。”
陆沉弯腰逗了逗婴儿的脸颊，小家伙咯咯地笑起来，口水蹭在他手背上。“你们得留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安全屋是我们的退路，万一……”他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懂。
赵伟蹲下身，将最后一把修好的弩箭递给陆沉：“这把弩的射程调过了，五十米内准头没问题。”他拍了拍陆沉的肩膀，“我知道劝不动你，但记住，活着比报仇重要。”
陆沉接过弩箭，箭杆上还留着赵伟打磨的痕迹。他想起三天前赵伟说要跟他们一起去时眼里的决绝，现在却选择留下——不是退缩，是明白安全屋需要人守着，需要有人为他们留一盏灯。
“物资都清点好了。”林慧转身拿来两个背包，里面塞满了压缩饼干、罐头和急救用品，“这包是给你们的，里面有两罐黄桃罐头，念念说要留给你们……”她的声音哽咽了，别过头去擦了擦眼睛。
苏晴走过去，轻轻抱住她的肩膀。“我们会回来的。”她说，“带着证据回来，让王哥的牺牲有意义。”
林慧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塞进苏晴手里：“这是剩下的退烧药，上次念念发烧，陆沉拼了命才找来的。”她看着苏晴，眼神里带着恳求，“路上要是不舒服，千万别硬撑，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放心吧。”陆沉将背包甩到背上，重量压得他肩膀微沉，“我们不是去拼命，是去拿证据。”他走到墙角，拿起前武警王哥的军牌——这三天来，林慧一首把它带在身上，现在她将军牌放进陆沉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
“带着它。”林慧的声音很轻，“王哥说过，军牌在，人就在。”
陆沉握紧军牌，边缘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他想起王哥被拖出大门前的最后一声嘶吼，想起那个总爱讲冷笑话的哨兵，想起所有倒在末日里的人——他们不是数字，不是“低质人口”，是活生生的人，是该被记住的名字。
苏晴最后检查了一遍实验室，将培养皿里的病毒样本密封好，藏进衣领内侧的防水袋里。那是她父母毕生研究的成果，也是对抗方舟集团最有力的武器。她看着墙上的简易地图，上面标注着从安全屋到研究所的路线，红色的叉号标记着蚀骨者密集区——那是她根据监控和芯片数据反复核对过的，确保万无一失。
“该走了。”陆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越野车己经停在院子里，引擎还在低低地轰鸣。
赵伟帮他们拉开车门，林慧抱着婴儿站在旁边，小家伙似乎知道要送别，伸出小手抓了抓苏晴的头发。苏晴弯腰在婴儿额头印下一个轻吻，轻声说：“等我们回来，带你去看海。”
那是王哥生前常说的愿望，现在成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陆沉发动汽车，后视镜里，赵伟和林慧的身影越来越小，安全屋的木门在风中摇晃，像个孤独的守望者。苏晴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废墟，突然想起三天前陆沉说的话：“我们不是在逃亡，是在出击。”
车子驶过一片被蚀骨者摧毁的居民区，断壁残垣间还能看到散落的玩具和照片。苏晴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是个笑着的小女孩，手里举着风筝：“像不像念念？”
陆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像。所以我们更得赢。”他踩下油门，越野车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等这事了了，我们就回来，把安全屋扩建得再大些，让附近的幸存者都住进来。”
“还要种向日葵。”苏晴补充道，“你说过，看到花就觉得有希望。”
陆沉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却很温暖。“好，种满院子的向日葵。”
车子驶出城区，前方的道路渐渐荒凉，远处的化工厂区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陆沉从后视镜里最后望了一眼安全屋的方向，那里己经看不见了，但他知道，赵伟和林慧会守在那里，像无数个坚守在末日里的幸存者一样，守着一点点微光，等着他们回去。
苏晴将林慧给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片退烧药，包装上还印着儿童卡通图案。她想起林慧塞给她时说的话：“别学陆沉硬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放好。”陆沉腾出一只手，帮她把药放进背包侧袋，“说不定真用得上。”
苏晴点点头，将背包抱在怀里。里面不仅有药品和物资，还有王哥的军牌，有他们对逝者的承诺，有对生者的责任。她知道这条路注定艰险，但只要想到身后还有人在等，就觉得充满了力量。
越野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进，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陆沉握紧方向盘，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那里有方舟集团的研究所，有病毒的真相，有他们必须面对的战斗。
但他不再是一个人。
副驾驶座上，苏晴正低头看着研究所的结构图，指尖在关键位置做着标记。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的决心。
离别的准备己经做好，剩下的，就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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