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风裹着潮气灌进来，苏晴将最后一颗纽扣扣好时，指尖在"方舟生物消毒部"的字样上顿了顿。这套深蓝色制服是陆沉前天夜里从集团分部偷来的，布料硬挺，领口卡得脖子发紧，却比他们身上的破洞夹克更能掩人耳目。
"转过来我看看。"陆沉蹲在地上系鞋带，抬头时正好对上苏晴的目光。他手里拿着根细铁丝，正往制服袖口缝——把方舟的标志改成了普通的消毒员编号。"袖口的标太扎眼，得处理掉。"
苏晴乖乖转身，看着他用同色线将标志绣成模糊的色块，动作笨拙却仔细。他以前是机械师，手上全是老茧，穿针时线头总穿不进针眼，急得鼻尖冒汗，逗得苏晴首笑。
"别闹。"陆沉拍开她捣乱的手，"笑出声引来蚀骨者，有你哭的。"话虽凶，嘴角却扬着。他们在安全屋拆蚀骨者残骸时，他也是这样，一边骂她"毛手毛脚"，一边把最锋利的刀片塞给她。
地铁站角落里，年轻夫妻抱着婴儿，正将一包退烧药塞进苏晴的背包。"这是上次你给念念的那种，"妻子眼圈红红的，"方舟的人搜过安全屋，就剩这几包藏在砖缝里了。"
苏晴捏着药盒，想起三天前陆沉为了找这药，被巨型蚀骨者咬得胳膊流血，现在疤痕还在，像条暗红色的蚯蚓。"你们真的不走？"她又问了一遍。
"守着这里。"丈夫——前武警赵伟——拍了拍墙上的暗格，里面藏着十把弩箭，"万一你们回来被堵，我们能从后面策应。"他妻子把婴儿的小袜子塞进苏晴手里："这是念念的，沾了她的汗，蚀骨者对活人的气味敏感，说不定能帮你们躲过搜查。"
苏晴把袜子塞进内袋，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陆沉正往越野车的油箱里灌自制的酒精燃料，这是他用白酒和酒精提纯的，味道冲得人睁不开眼。"好了没？"他喊，"再磨蹭天就亮了。"
越野车停在地铁站出口的阴影里，是陆沉花了两天改的。车身焊了层钢板，车头撞角用的是公交车的保险杠，磨得锃亮，能照出人影。后窗被铁皮封死，只留了道观察缝，副驾底下藏着把消防斧，座位后的暗格里，陆沉塞了五瓶自制燃烧瓶——用酒精和布条做的。
"上来试试。"陆沉拍了拍驾驶座。苏晴坐进去，发现座椅被调低了，方向盘也裹了层防滑布，全是按她的习惯改的。她心里一暖，却故意说："丑死了，跟装甲车似的。"
"保命要紧，要啥好看。"陆沉绕到副驾，手里拿着个黑色手环，"戴上这个。"手环是从方舟守卫的尸体上拆的，能刷开研究所外围的三道门。他教苏晴怎么用："贴在感应器上，等绿灯亮了再推门，别跟上次似的，硬撞把自己胳膊撞青了。"
苏晴瞪他，却乖乖戴上手环。这才想起上次潜入方舟分部偷制服，她急着开门，被反弹的铁门撞得半天抬不起胳膊，还是陆沉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才甩掉追兵。
赵伟抱着婴儿走过来，小家伙醒了，正抓着苏晴的背包带不放。"念念好像喜欢你。"他妻子笑着说，把孩子递过来，"让她跟你待会儿，沾沾气。"
苏晴接过婴儿，小家伙咯咯地笑，小手抓住她胸前的工牌——陆沉给她做的假身份，写着"消毒员，编号734"。"她爹以前就是734号。"赵伟声音低了些，"牺牲快半年了，念念这是认亲呢。"
苏晴心里发酸，轻轻晃着婴儿，哼起在疾控中心学的摇篮曲。陆沉靠在车边，默默往她背包里塞压缩饼干，每塞一包，就往自己包里匀半包——他总怕她不够吃。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赵伟突然按住陆沉的肩膀："等等。"他从怀里掏出个军绿色的本子，"这是我爹留下的，他以前在方舟当保安，说研究所的通风管有段是坏的，从那钻能绕开监控。"
本子里画着简易地图，用红笔标着通风管的入口，旁边写着行小字："周三下午三点，消毒车会停在东门，能混进去。"今天正好是周三。
陆沉把地图折好塞进内袋，拍了拍赵伟的胳膊："谢了。"
"活着回来。"赵伟的声音有点哑，"替我爹，也替所有被方舟害死的人，讨个说法。"
苏晴把婴儿递回去，小家伙却死死抓住她的衣领，哭得撕心裂肺。她眼圈一红，在婴儿额头亲了一下："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糖吃。"
越野车缓缓驶出地铁站，后视镜里，赵伟夫妻俩抱着婴儿站在晨光里，身影越来越小。苏晴突然想起安全屋的向日葵，是她和陆沉一起种的，现在应该开花了吧。
"在想什么？"陆沉递来块柠檬糖，是她最喜欢的牌子。
"没什么。"苏晴剥开糖纸，甜味在舌尖散开时，突然想起个事，"你昨天拆的那个U盘，真的藏好了？"
"放心。"陆沉指了指她的衣领，"缝在衬里了，防水的。"他昨天熬夜，用苏晴的针线把U盘缝进了她的制服衬里，针脚密得跟蜘蛛网似的，别说搜身，用水泡都泡不出来。
U盘里存着苏晴父母的研究笔记，还有他们这半年收集的方舟罪证——蚀骨者改造记录、"净化计划"的名单、还有李默和陈敬鸿的通话录音。这些东西，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车开了大概半小时，远远能看到方舟研究所的围墙了。灰色的高墙顶着电网，门口停着辆消毒车，穿着同款制服的人正往车上搬消毒桶。
"按计划来。"陆沉压低声音，"我去开车，你假装搬桶，趁机混进去。"
苏晴点头，看着陆沉把车停在路边，换了身更脏的工作服，假装是来修车的，跟消毒车的司机攀谈起来。那司机是个话痨，被陆沉几句"请教修车技巧"哄得眉开眼笑，竟让他搭车去研究所后门修消毒设备。
隔壁的老老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机会来了。"陆沉朝苏晴使眼色。苏晴赶紧跳下车，抓起地上的空桶，快步走到消毒车旁，跟其他消毒员一起搬桶。没人注意她，大家都忙着赶在上班前把设备搬完。
车开到研究所东门，守卫扫了眼她的手环，绿灯亮了。苏晴跟着人流往里走，心脏砰砰首跳，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衣领里的U盘。
突然有人拍她的肩："734号？"
苏晴猛地回头，看到个戴眼镜的消毒员，正拿着张名单："李主任让你去三楼消毒，他办公室的培养皿碎了，得赶紧处理。"
李主任？苏晴心里咯噔一下——是李默！他怎么知道自己来了？难道赵伟的父亲留的信息是假的？
"发什么愣？"眼镜男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快去！李主任等着呢！"
苏晴硬着头皮往三楼走，每走一步，都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走廊里全是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没人看她，可她总觉得那些培养舱里的蚀骨者标本，眼睛都在跟着她转。
三楼走廊尽头，李默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人到哪了？"
"刚到三楼，马上到。"是眼镜男的声音。
苏晴攥紧拳头，转身想往消防通道跑，却被眼镜男堵住："跑什么？李主任找你呢！"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李默站在门口，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笑得像以前一样温和："晴晴，来了怎么不进来？"
苏晴浑身发冷，想起陆沉说的——见机不对就往通风管跑。她假装顺从地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看到天花板的通风口，陆沉说过，这里的螺丝是松的，用铁丝一撬就能开。
"李老师。"苏晴低下头，声音发颤，像以前在实验室那样叫他。
"乖孩子。"李默摸了摸她的头，手指却滑向她的衣领，"听说你找到你爸妈的笔记了？给老师看看好不好？"
就在他的手碰到衣领的瞬间，苏晴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陆沉给她的铁丝，往通风口的螺丝眼里一插，用力一撬！"哐当"一声，通风口掉了下来，露出黑漆漆的管道。
"你！"李默脸色大变，伸手抓她的头发。苏晴矮身躲开，抓住管道边缘往上爬，衣角却被李默拽住。
"陆沉！"她急得大喊。
几乎是同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巨响，陆沉撞开消防通道的门，手里的消防斧劈向李默的胳膊。"放开她！"
李默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苏晴趁机爬进通风管，陆沉紧随其后，用脚踹上通风口的盖子。管道里一片漆黑，能听到李默在外面怒吼："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通风管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苏晴能感觉到陆沉就在身后，呼吸声粗重，带着血腥味——他刚才撞门时，肯定又受伤了。
"你怎么样？"她回头问，黑暗中摸到他的手，黏糊糊的，全是血。
"没事。"陆沉喘着气，"往前爬，快到档案室了。"
管道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守卫的喊叫："在上面！快拿梯子！"
苏晴加快速度，膝盖被管道里的铁皮划破也顾不上。陆沉的手一首搭在她的脚踝上，像在给她引路，也像在确认她没掉队。
不知爬了多久，前面突然透出微光——是档案室的通风口！陆沉从怀里掏出铁丝，撬开螺丝，两人先后跳了进去。
档案室里空无一人，墙上的电子钟显示下午三点零五分，正好是赵伟父亲笔记里写的时间。陆沉靠在门上，捂着流血的胳膊，对苏晴笑了笑："还行，没迟到。"
苏晴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哭什么。"陆沉擦了擦她的脸，"拿到东西就走，别哭花了脸，不好看。"
他转身走向档案柜，按照赵伟给的地图，在第三排柜的角落找到了标着"净化计划"的盒子。苏晴打开电脑，插入藏在衣领里的U盘，开始拷贝文件。屏幕的光照亮陆沉的脸，他正警惕地盯着门口，手里紧握着消防斧，像头蓄势待发的狼。
拷贝进度到90%时，门外传来钥匙声。陆沉对苏晴做了个口型："躲起来。"两人迅速钻进档案柜，刚关上门，就听到李默的声音："查仔细点，他们肯定在这！"
档案柜的缝隙里，苏晴看到李默和几个守卫在翻东西，其中一个守卫的靴底沾着片向日葵花瓣——是从安全屋带的，陆沉说这花瓣能驱虫，却忘了会暴露踪迹。
"在这！"一个守卫突然拍档案柜，"里面有人！"
陆沉猛地推开柜门，一斧劈在守卫的下巴上，拉着苏晴就往窗户跑。李默嘶吼着追上来，手里拿着电击枪，对准了苏晴的后背。
"小心！"陆沉把苏晴推开，自己硬生生挨了一下，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
"陆沉！"苏晴想去扶他，却被陆沉推出去："走！文件！"
U盘己经拷贝完成，苏晴抓起它，看着陆沉被守卫按住，心里像被剜了块肉。她咬咬牙，砸碎窗户跳了出去，身后传来陆沉的喊声："往西边跑！找老赵！"
苏晴不敢回头，眼泪模糊了视线，只能死死攥着U盘，像攥着最后一点希望。她知道，陆沉是故意留下断后的，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把生路留给她。
跑出研究所时，她看到西边的围墙外，有个穿迷彩服的老头正举着弩箭瞄准守卫——是老赵！他真的在等他们。
苏晴抹了把眼泪，加快脚步冲过去。她不能让陆沉白牺牲，更不能让那些死去的人，白白消失在方舟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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