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背着苏晴穿过工具房后门时，她脚踝的疼痛正顺着神经往太阳穴钻。通风管里的灰尘还沾在发梢，刚才翻墙时被勾住的制服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陆沉掌心的温度。
“再忍忍。”陆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刻意放轻的稳重。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混着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奇异地压下了她大半的疼。
走廊两侧的应急灯是惨绿色的，照在金属地板上泛着冷光。苏晴刚抬眼，视线就撞进了一片晃荡的阴影里——是玻璃培养舱。
第一个舱体足有两人高，透明的舱壁上凝结着水珠，里面泡着的东西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那是个介于人与昆虫之间的生物，躯干是人类的轮廓，西肢却长着螳螂般的镰刀状前肢，腹部布满了暗绿色的复眼，密密麻麻地盯着舱外，仿佛随时会撞碎玻璃扑出来。
“蚀骨者第三阶段变异体。”苏晴的声音发紧，指尖下意识地攥住陆沉的衣领。她认出这东西的基因序列——与她父母笔记里记载的“失败品”完全一致，只是没想到方舟真的把它培育了出来。
陆沉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培养舱侧面的金属铭牌：“实验体73号，存活周期147天，攻击性评级A+。”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别盯着看，摄像头在舱顶。”
苏晴慌忙移开视线，却又撞进了隔壁的培养舱。这只更像爬行动物，皮肤覆盖着灰褐色的鳞片，后肢粗壮得像鳄鱼，脖颈两侧却长着鱼鳃般的褶皱，正随着舱内营养液的流动微微开合。它的额头嵌着块微型芯片，与巨型蚀骨者体内的一模一样，只是闪烁的频率更快。
“芯片在控制它的代谢。”苏晴凑近舱壁，看到芯片与生物神经连接的导线，“他们在人为加速变异，这违背了最基本的生物。”
陆沉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走廊里的培养舱越来越密集。有的舱体里漂浮着残缺的肢体，有的泡着尚未成型的胚胎，还有的……苏晴猛地别过头，不敢再看——那只蚀骨者的胸腔里，还嵌着半块写着名字的工牌，照片上的年轻女孩笑靥如花。
“是研究所的研究员。”陆沉的声音带着寒意，“被当作活体实验材料了。”
苏晴的胃里一阵翻涌。她想起导师李默总挂在嘴边的话：“为了人类的未来，牺牲是必要的。”那时她以为的牺牲是熬夜做实验，是放弃休息，却从没想过，是这样活生生的人命。
走廊尽头的屏幕突然亮了，蓝光映亮了半面墙。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表格，标题栏写着“变异进度报告”，后面跟着一行红色的批注：“编号109己通过攻击性测试，准备投入‘净化计划’第二阶段。”
苏晴挣扎着想下来：“等等，我要拍下来。”
陆沉会意，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靠墙的金属架上，从背包里掏出她的旧相机——这是她从疾控中心带出来的，镜头盖早就丢了，此刻正别在他的腰带上。
苏晴单脚撑地，举起相机对准屏幕。快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连拍了十几张，手指却在发抖。表格里的“实验体来源”一栏写着“城市流民”“低学历群体”“无固定职业者”，每一个标签背后，都是像安全屋里那对年轻夫妻一样，只想好好活下去的人。
“走了。”陆沉扶住她的胳膊，目光警惕地扫过走廊拐角。刚才屏幕亮起时，他听到那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改造蚀骨者的爪尖刮过地板。
苏晴刚被背起，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哒”轻响。她回头一看，最开始那个螳螂状蚀骨者的培养舱，舱门正在缓缓打开，暗绿色的复眼在应急灯下闪着幽光。
“它醒了！”苏晴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陆沉猛地加速，背着她冲进右侧的岔路。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紧接着是利爪撕裂金属的刺耳声响，那东西的速度比普通蚀骨者快至少两倍，脚步声像擂鼓般追了过来。
岔路更窄，两侧的培养舱里泡着的都是人类形态更明显的变异体。有的长着蝙蝠般的膜翼，有的皮肤像橡胶般褶皱，还有个女孩模样的蚀骨者，指甲缝里还卡着半截粉色发带，看到他们经过时，突然疯狂地撞击舱壁，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这些是刚感染的。”苏晴认出她脖颈上的咬痕，“病毒还在改造神经系统，他们可能还保留着部分意识。”
陆沉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苏晴的意思——这些不是怪物，是被方舟变成怪物的人。就像前世那个在超市里，临死前还死死护着怀里面包的母亲，她们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前方出现一道紧闭的金属门，陆沉用肩膀猛地撞上去，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却纹丝不动。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螳螂状蚀骨者的嘶吼己经清晰可闻，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锁芯是电子的！”苏晴看到门侧的感应器，“用手环试试！”
陆沉立刻掏出偷来的守卫手环，贴在感应器上。绿色的指示灯亮了，门却没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灰烬之上：重启人生 反而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扭曲变形。
“被锁死了！”陆沉低骂一声，从背包里抽出消防斧，“你抓紧！”
他转身的瞬间，螳螂状蚀骨者己经冲到了岔路口。它的镰刀前肢足有半米长，寒光闪闪地朝陆沉劈来。陆沉侧身躲开，斧头横扫，劈在它的复眼上。
“嗤——”绿色的体液溅了他一身，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前肢猛地砸向旁边的培养舱。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里面的变异体纷纷苏醒，嘶吼着撞击舱壁，整个走廊瞬间变成了沸腾的牢笼。
“快走！”陆沉拽着苏晴躲到一个翻倒的金属架后，“从通风管走！”
他指的是天花板上那个半开的检修口，刚才警报响起时被震得松动了。陆沉叠起两个培养舱的底座，让苏晴踩着爬上去，自己则用消防斧死死抵住扑过来的蚀骨者。
苏晴钻进通风管时，看到陆沉的后背被划开了道口子，血顺着制服渗出来，在绿色的应急灯下像条暗红色的蛇。她刚要喊他，就见他猛地侧身，斧头精准地劈在蚀骨者的关节处，趁着那东西后退的瞬间，翻身跃入通风管，用脚踹上了盖子。
“你受伤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想去摸他的伤口。
“小伤。”陆沉拨开她的手，从背包里掏出块布条胡乱缠在背上，“档案室在正下方，我们得从这里下去。”
通风管里比刚才更窄，只能匍匐前进。苏晴的脚踝蹭过管道壁，疼得她倒抽冷气，却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身下的金属管道在震动，显然那些变异体还在外面疯狂撞击，偶尔有爪子刮过管道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前面。”陆沉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伤臂在前面探路，每次移动都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呼吸越来越急促。
苏晴看着他汗湿的脖颈，突然想起安全屋那个暴雨夜。他也是这样，明明发着烧，却非要守在门口，说“你是研究员，比我金贵”。那时她就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把疼说出口。
陆沉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下方——通风管的盖子是活动的，透过缝隙能看到档案室的顶灯。他用铁丝撬开盖子，率先跳了下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显然后背的伤影响了动作。
苏晴被他接住时，脚踝的疼痛突然减轻了些。她抬头看向档案室，一排排档案柜整齐排列，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台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关闭的文件目录。
“快拷贝。”陆沉扶着她走到电脑前，自己则靠在档案柜上警戒，消防斧就放在手边。
苏晴插入藏在衣领里的U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跳出的文件让她瞳孔骤缩——“变异体投放区域规划”“抗体注射名单”“新伊甸园居民筛选标准”，每一个文件名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这些证据……”苏晴的声音发颤，“足够让他们身败名裂了。”
陆沉没说话，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上。他看到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通风管的灰尘，手腕上的淤青是刚才被他拽着跑时撞的，可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安全屋窗外最亮的星。
拷贝进度到70%时，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沉瞬间握紧消防斧，对苏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脚步声在档案室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苏晴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下意识地将U盘往衣领里塞得更深。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两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手里拿着文件夹，正低声交谈：“李主任说109号明天就要转移到城东，那边的‘净化’进度太慢了……”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苏晴屏住呼吸，看着陆沉缓缓举起消防斧，后背的伤口在灯光下渗出暗红的血。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培养舱里看到的那个女孩，发带还是粉色的，像极了她小时候弄丢的那根。
原来所谓的“净化”，就是把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的怪物。
苏晴的手指在键盘上用力按下，将所有文件设为强制拷贝。她抬起头，看向陆沉，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只剩下冰冷的坚定。
“拷贝完了就走。”陆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晴点点头，将U盘出的瞬间，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在档案室里亮起，映着两人的脸，也映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走廊里的脚步声突然变得密集，伴随着有人大喊：“档案室有闯入者！”
陆沉将苏晴护在身后，消防斧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但他看着身边的苏晴，看着她手里紧握的U盘，突然觉得哪怕背上的伤再疼，哪怕外面的蚀骨者再凶，他们也一定能闯出去。
因为他们怀里揣着的，是真相，是希望，是所有被方舟集团践踏的生命，最后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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