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文件纸张偶尔被气流掀动的轻响。苏晴的指尖还停留在那份标注着“项目顾问：李默”的文件上，纸张边缘被她攥得发皱，油墨在指腹晕开淡淡的黑痕，像她此刻混沌的心跳。
陆沉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制服渗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目光扫过档案室的每一个角落——左侧靠墙的通风管格栅松动了半寸，右侧的金属柜后面隐约能看到管道接口，这些都是刚才搜索时记下的逃生路线。
“先拷贝文件。”陆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的冷静，“其他的事，出去再说。”
苏晴点点头，将颤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加密文件夹的进度条正缓慢爬升，97%、98%……每跳动一个数字，都像在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与陆沉沉稳的呼吸形成诡异的呼应。
就在进度条即将抵达100%的瞬间，电脑屏幕突然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紧接着发出尖锐的蜂鸣。红色的警示灯从档案室的西角同时亮起，旋转的光柱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挣扎的形状。
“警报！警报！检测到未授权拷贝！”冰冷的机械音在室内回荡，门锁处传来“咔哒”的锁死声，“档案室己启动一级封锁！重复，档案室己启动一级封锁！”
苏晴的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地拔下U盘。金属接口与电脑的摩擦声在警报声中格外刺耳，她将U盘塞进衣领，指尖触到锁骨处冰凉的皮肤，才惊觉自己早己浑身冷汗。
“走！”陆沉拽起她冲向通风管，消防斧在他手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劈向松动的格栅。金属碰撞的巨响被警报声吞没，格栅应声而落，露出里面漆黑的管道。
管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陆沉先爬进去探路，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劈开一道裂缝：“能过，你跟上。”
苏晴刚要抬腿，就听到档案室的铁门被撞得“哐当”作响，伴随着守卫的呼喊和沉重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门缝里透出的光线下，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正疯狂撞击门板，金属门框在撞击下微微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快！”陆沉在管道里催促，声音因距离而显得有些模糊。
苏晴咬咬牙，矮身钻进通风管。管道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她的膝盖蹭在粗糙的金属壁上，疼得发麻，刚才崴伤的脚踝更是像被撒了把盐，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
就在她艰难地往前挪动时，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铁门被撞开了。
“在那儿！通风管！”有人嘶吼着扑过来，手电筒的光柱刺得她睁不开眼。
陆沉在前面猛地回身，抓住苏晴的手腕将她往前拽。她的额头撞在管道接口处，眼前瞬间发黑，恍惚中听到陆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别松手！”
档案室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正搬来梯子，金属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苏晴挣扎着往前爬，手指抠进管道的缝隙里，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通风管入口，金丝眼镜在红光中反射着冷光。李默的脸被光柱照亮一半，嘴角噙着惯有的、胜券在握的微笑，像在欣赏困兽的挣扎。
“晴晴，何必呢？”李默的声音透过管道传来，带着虚假的惋惜，“你本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看着新的世界诞生。”
苏晴的动作顿住了。她想起十二岁那年，李默带她去方舟集团的实验室参观，指着培养皿里的细胞说：“这些都是未来的希望。”那时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白大褂上，圣洁得像个真正的学者。
而现在，这个她曾视为父亲的人，正站在一群武装守卫中间，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狼狈，像在看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实验品。
“让开！”陆沉的怒吼打断了她的怔忪，他不知何时爬了回来，挡在苏晴身前，消防斧横在两人之间，“有什么冲我来。”
李默似乎觉得很有趣，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陆沉沾满血污的脸上停留片刻：“陆先生，你的血液样本我很感兴趣。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抵抗，不如跟我回去，我们或许能合作。”
“合作把人变成蚀骨者？”陆沉的冷笑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抱歉，我没兴趣陪疯子玩过家家。”
李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守卫立刻举起了电击枪。蓝色的电流在枪头滋滋作响，映亮了他们眼中的凶光。
“看来，只能请你们走了。”李默的声音陡然转冷，“抓住他们，死活不论——陆沉除外。”
守卫们蜂拥而上，有人试图爬进通风管，被陆沉一斧头逼退。斧刃劈在管道壁上，溅起的火花落在陆沉手背上，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入口处的李默，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苏晴看着陆沉紧绷的背影，突然想起安全屋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挡在门口，对着监控里的蚀骨者潮说“有我在，别怕”。那时她以为是安慰，现在才明白，这三个字里藏着怎样沉重的承诺。
“陆沉，左边！”苏晴突然想起刚才陆沉探路时说的话，左侧三米处有个岔路，通往废水处理站，“我记得你说过，那边通外面！”
陆沉立刻会意，拽着苏晴转向左侧的岔路。管道在这里变得更窄，只能侧着身子挪动，两人的肩膀不时撞在一起，却奇异地传递着安心的力量。
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渐渐远去，警报声却像跗骨之蛆，紧追不舍。苏晴的手电筒光柱在前方晃动，突然照到一块松动的挡板——那是陆沉说的出口。
“到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陆沉用消防斧撬开挡板，外面传来水流的哗哗声，带着潮湿的腥气。他先跳下去，稳稳落地后抬头伸出手：“我接你。”
苏晴看着他伸出的手，掌心布满老茧和新伤，却像最坚实的港湾。她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脚踝传来剧痛，她踉跄着靠在陆沉怀里。他的怀抱带着硝烟和汗水的味道，却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还能走吗？”陆沉扶着她的胳膊，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
“能。”苏晴咬着牙站首身体，将衣领里的U盘攥得更紧，“我们得把文件送出去。”
废水处理站的通道狭窄而潮湿，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映着两人相互扶持的身影。远处，警报声依然在响，李默的怒吼隐约可闻，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但苏晴不怕。
因为她的手里，握着揭露真相的证据。
因为她的身边，站着那个无论前世今生，都在护着她的人。
她抬头看向陆沉，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坚毅，嘴角紧抿着，却在与她目光相遇时，微微柔和了几分。
“走。”陆沉再次握住她的手，这一次，没有松开。
通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像破晓前的第一缕晨曦，指引着他们穿过黑暗，奔向未知却充满希望的前路。而身后的警报声，不过是为旧世界敲响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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