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玻璃碎片还在“簌簌”往下掉，混着蚀骨者黑血的积水在地面漫开，倒映着应急灯惨白的光。老赵靠在货架边，从军用水壶里倒出半杯浑浊的液体，仰头灌下去，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陆沉用消防斧劈开一只蚀骨者的头颅，确认它彻底没了动静，才转过身。他注意到老赵的迷彩服袖口磨破了，露出的小臂上有块圆形疤痕，像是被子弹擦伤的——那是维和部队士兵的标志性伤痕，在交火中为掩护平民留下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赵把水壶塞回背包，匕首在指间转了个圈，寒光扫过陆沉和苏晴，“方舟的人？还是……想抢样本的拾荒者？”
苏晴刚要开口，被陆沉按住了手。他掂了掂手里的消防斧，斧刃上的黑血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我们在查‘净化计划’，你战友的死，可能和这个有关。”
“净化计划？”老赵的眼神猛地一厉，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突然逼近一步，“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他的匕首离陆沉的喉咙只有半尺，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我战友死前，在加密信息里只提过这三个字。”
陆沉没躲，首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我们在方舟分部的档案室里，看到了完整的计划——他们要用病毒筛选‘优质人类’，剩下的全部清除，包括你我这样的‘普通人’。”
老赵的匕首顿住了。他盯着陆沉的脸看了半晌，又扫过苏晴怀里紧紧抱着的冷藏箱，突然收了刀，转身从背包里翻出一张地图，“啪”地拍在柜台上。
“西郊废弃军火库，”他用匕首尖戳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疤痕在眼角扯出狰狞的弧度，“三个月前，我在那附近蹲了半个月，亲眼看见方舟的车往里面运笼子，黑色的，装得满满的，晚上还有哭喊声传出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每周三凌晨三点，那里会有加密信号往外传，持续十分钟，像在汇报什么数据。”
苏晴凑近地图，指尖点在红圈旁边的等高线上：“这里海拔比周围高，地下水位低，适合建隐蔽实验室。”她抬头看向陆沉，眼里的惊讶藏不住——这个位置，和她从病毒基因序列里破译出的隐藏坐标几乎完全重合。
“你们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就在那里面。”老赵收起匕首，从背包里掏出半包压缩饼干，掰了一半扔给陆沉，“我本来打算今晚就过去，既然你们也在查，不如搭个伙。”
陆沉接住饼干，发现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前，边缘都发潮了，却被仔细地用胶带缠了两层，显然是省了很久的口粮。他把饼干递给苏晴，自己从口袋里摸出块柠檬糖——那是出门前特意揣的，知道苏晴低血糖容易犯。
“为什么帮我们？”陆沉问。
老赵嚼着饼干，含糊不清地说：“不是帮你们，是帮我战友报仇。”他指了指地图上的红圈，“那里的守卫至少有五个，还有巡逻的蚀骨者，单打独斗就是送死。”他看了眼苏晴，“而且她抱着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吧？多个人，多份照应。”
苏晴剥开柠檬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压下了刚才的紧张。她看着老赵背包侧面露出的军用水壶，突然想起什么，从冷藏箱的侧袋里拿出一小瓶碘伏：“你的匕首……刚才扎进蚀骨者眼睛里了，最好消下毒。”
老赵愣了一下，接过碘伏，看着瓶身上“市疾控中心”的标签，又看了看苏晴白大褂上沾着的试剂痕迹，眼神柔和了些：“你是研究员？”
“嗯，研究病毒的。”苏晴点头，“我想找到抗体，让蚀骨者恢复正常。”
老赵笑了，疤痕在脸上扯出个古怪的表情，却没了之前的戾气：“够天真，但……我喜欢。”他拧开碘伏瓶盖，往匕首上倒了些，黑色的血沫子冒出来，发出“滋滋”的响，“我战友以前总说，人活着，总得信点什么，不然跟行尸走肉没区别。”
便利店外传来一阵密集的嘶吼，像是有大群蚀骨者正在靠近。陆沉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远处的主干道上，十几只蚀骨者正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往东边移动，它们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歪歪扭扭，像一群喝醉的幽灵。
“是枪声，”老赵也凑了过来，眯着眼听了听，“东边有人交火，正好能引开这边的蚀骨者。”他拍了拍陆沉的肩膀，力道不轻，“现在出发，能赶在凌晨三点前到军火库。”
陆沉点头，把消防斧递给苏晴：“你拿着，跟在我后面。”苏晴却把斧头推了回去，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术刀，刀片薄而亮：“这个更顺手，我以前解剖过兔子，准头还行。”
老赵在旁边看得首乐：“有意思，研究员拿手术刀砍蚀骨者，倒省了消毒的功夫。”他背起背包，拉开便利店的后门，“走这边，穿过后巷到国道，我藏了辆摩托车在那边，比走路快。”
后门后的巷子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走，墙壁上布满弹孔和暗红色的血迹，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屠杀。陆沉走在最前面，用消防斧拨开垂下来的电线，苏晴紧跟在他身后，冷藏箱被抱得死紧，生怕碰到墙面上突出的钢筋。老赵断后，军用靴踩在积水里发出“咯吱”的响，像个精准的节拍器。
“小心脚下，”老赵突然低喝一声，用匕首指了指苏晴脚边的阴影，“那是蚀骨者的爪子，刚才藏在水里的。”
苏晴猛地收脚，才发现水面下隐约露出半只青灰色的手，指甲泛着黑，正悄无声息地往她脚踝的方向探。陆沉回身一斧劈下去，爪子被劈成两半，黑色的血溅在墙面上，发出刺鼻的气味。
“谢了。”苏晴的声音有点发颤，握手术刀的手紧了紧。
“跟紧点。”陆沉放慢脚步，刻意往她那边靠了靠，肩膀偶尔碰到她的胳膊，像在无声地说“别怕”。
老赵在后面看着，嘴角勾了勾，没说话。他从军用水壶里倒出点水，往墙上泼了些——刚才被劈断的爪子残肢在水里冒泡，很快就融化成一滩黑色的黏液，“这是速度型的蚀骨者，体液有腐蚀性，碰到皮肤会烂。”他从背包里掏出三副橡胶手套，扔给陆沉和苏晴，“戴上，别大意。”
巷子尽头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很轻微，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老赵加快脚步，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到了。”
门后是片废弃的修车厂，角落里停着辆军用摩托车，车身被帆布盖着，轮胎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老赵掀开帆布，露出锃亮的车把和改装过的排气管：“前几天从方舟的巡逻队手里抢的，消音装置还行，动静不大。”
他跨上车，踢了踢后轮：“能载两个人，你俩谁坐后面？”
陆沉把苏晴往车后座推了推：“她带样本，坐中间安全点。”
苏晴刚坐稳，就听见陆沉说：“抓好我的腰，别松手。”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从前面传过来，撞在她的耳朵上，有点烫。苏晴犹豫了一下，指尖碰到他后背的衣服，才发现布料下的肌肉紧绷着，像拉满的弓。
摩托车驶出修车厂时，苏晴下意识地抓紧了陆沉的衣角。夜风从巷口灌进来，带着蚀骨者特有的腥臭味，却吹不散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她实验室里常用的那种，混合着薄荷的清凉，让人莫名安心。
老赵似乎嫌气氛太安静，突然开口：“我战友叫李勇，以前是侦察兵，比猴还精，结果栽在方舟那群杂碎手里。”他的声音被风声搅得有点散，“他女儿才五岁，现在在南边的难民营，等着他回去带糖吃。”
陆沉没回头，只“嗯”了一声，手却在车把上紧了紧。苏晴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更硬了，像块烧红的铁。
摩托车拐上国道时，远处的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老赵突然减速，指着路边的路牌：“前面三公里就是军火库，我们得把车藏起来，步行过去，那边有红外感应。”
陆沉点头，跳下车，接过苏晴怀里的冷藏箱：“我来背，你保存体力。”苏晴想反驳，却被他眼里的坚持堵了回去。
老赵把摩托车推进路边的树丛，用枯枝盖好，拍了拍手上的土：“记住，等会儿进去，看到穿黑制服的就往死里打，那些是方舟的雇佣兵，比蚀骨者还狠。”他从背包里掏出三颗手雷，分给陆沉两颗，“这玩意儿省着点用，我就剩这些了。”
陆沉把一颗手雷塞给苏晴：“藏好，不到万不得己别用。”苏晴接过，发现保险栓上系着根红绳，是陆沉刚才用自己的鞋带编的，方便她拔开。
三人猫着腰穿过铁丝网，军火库的轮廓在晨雾中逐渐清晰。灰色的墙体上布满弹孔，大门紧闭，上面挂着“军事重地，禁止入内”的牌子，却在右下角有个新鲜的弹痕，像是刚被人炸开过。
“凌晨一点的换岗时间，还有十分钟。”老赵看了眼手腕上的军用手表，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指向两点五十五分，“等会儿我去解决左边的守卫，你们从右边的通风管钻进去，里面有铁梯，能通到地下三层。”
陆沉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老赵——是块柠檬糖，用糖纸包得好好的。“含着，能提神。”
老赵愣了一下，接过来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突然笑了，疤痕在脸上扯出个难得的温和弧度：“行，合作愉快。”
十分钟后，守卫换岗的脚步声响起。老赵像只猎豹般窜出去，匕首寒光一闪，两个黑制服的脑袋无声地滚落在地。陆沉拽着苏晴冲到通风管前，用消防斧劈开栅栏，低声说：“进去后跟着我，别碰里面的线路，可能带电。”
苏晴点头，看着他先钻进去，背影在狭窄的管道里缩成个小小的影子。她咬了咬牙，也跟着爬了进去，身后的晨雾逐渐散去，露出军火库冰冷的铁墙，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吞噬闯入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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