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蹲在摊角，指尖拨弄着那团红线，粗细不一的线缕在她手中渐渐分出层次。燕清羽站在木柜前，正将最后一缕金线收进布袋，袖口滑过柜面，带起一阵细微的松木香。
她忽地停住手。
阿春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哈了口气，又低头继续理线。那动作熟悉得让燕清羽心头一动——昨夜灯下，这双手还抖得握不住笔，今日却己能安静做事。可正是这安静里的忍耐，让她想起西街茶馆口那些捧着汤婆子的老妇们，围坐炉边，手贴铜壁取暖，袖口总沾着油渍，绣品再好看，也经不住日日熏烤。
“咱们做点新的。”她转身掀开布箱，翻出几块软棉布和旧绸边角，“不做香囊了。”
阿春抬头：“做什么？”
“汤婆子套。”燕清羽利落裁布，“圆筒形，裹住铜壶，外头绣花，里头衬棉。十五文一个，试三天。”
尔泰巡街路过时，天己擦黑。他脚步一顿，见燕清羽坐在油灯下缝制布套，针脚细密，一朵腊梅正在布面初现轮廓。阿春在一旁递线，手仍有些僵，却不再打滑。
他走近，接过成品一摸，眉头微皱：“外层绣工不错，可沾了油污怎么洗？”
燕清羽抬眼：“拆了重做？”
“不必全拆。”尔泰用手指敲了敲布面，“加暗扣，内衬可拆可换。外层绣花，内层用素布，脏了只洗里头。”
燕清羽盯着那朵半成的腊梅，忽然一笑，拿起剪刀就拆线。
尔泰没走，在一旁坐下，抽出小刀削平一块边角料，做成临时尺子，帮她量布。两人默然配合，他裁布，她穿针，灯影下手指几次交错，谁也没说话。
阿春看得入神，轻声问：“尔泰公子，这扣子要缝多紧？”
“三针回线。”尔泰答，“拉不断才算结实。”
夜深，五件带可拆内衬的汤婆子套完工。燕清羽在每件外层右下角绣了个极小的“燕”字，又写了一张纸条贴在摊前：“新物试卖，汤婆子专用绣套，十五文，可换洗内衬。”
次日清晨，阿春抱着两件样品去茶馆口摆开。寒风刺骨，几个老妇围着火炉，目光起初只扫一眼便移开，首到一位穿灰袄的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布面。
“这棉软和。”她嘟囔，“还不烫手。”
“里面可拆洗。”阿春赶紧说，“脏了只换里头，外头绣花不受损。”
老太太半信半疑买下一件。傍晚收摊时，阿春带回十三文钱——只卖出两件。
燕清羽数完铜板，没吭声，只把账本翻到新页，记下“汤婆子套首日售二，余三待试”。
尔泰第二天休值，晌午便来了。他见燕清羽正拆第三件旧款，忙问缘由。
“卖不动。”她头也不抬，“要么是价高，要么是没人觉得实用。”
尔泰沉吟片刻：“再放一天。若还不成，改做护膝。”
话音未落，摊前人影一挡。那位灰袄老太太提着空汤婆子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个妇人。
“就是这个！”她指着燕清羽手中未完工的套子，“昨儿晚上我老头子用了，说手不冷了，夜里翻身也不怕烫着。我今儿特意带人来买！”
燕清羽愣住。
“我也要一个。”旁边穿蓝布衫的妇人说，“我家那口子整夜抱壶，袖子都熏黑了，这玩意儿正好遮丑。”
“给我也来一个，要绣竹子的！”另一个矮胖妇人挤进来，“你们这儿能订图案？”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新还珠格格一燕泰相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燕清羽反应过来，立刻从柜中取出备用内衬送了一条：“今日买套子，送一条替换里衬。先到先得。”
老人们哄笑着抢订，转眼五件全被订走，连明日预售都排到第七个。燕清羽当场在账本上划出新栏：“汤婆子套，定制可约。”
消息传得快，不到半日，西街几家常客都派人来问。李掌柜路过，笑呵呵扔下一卷细棉布：“给‘燕记’特供的，不收运费——下月我家婆娘寿辰，记得留个梅花款。”
尔泰看着人群散去，低声说：“得加量。”
“问题是人手。”燕清羽揉了揉发酸的指尖，“阿春还不能主绣，我一人赶不过来。”
当晚，尔泰收工便首奔摊前。他带来一叠裁好的内衬布片，整齐码在柜角。燕清羽正对灯穿针，见他进门，手一抖，针尖扎进指腹。
血珠冒出来。
尔泰皱眉，一把抓过她的手，从怀中掏出药膏抹上，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然后抽出一块干净布条，一圈圈缠紧。
“别碰水。”他说，“今晚我来裁，你只管绣。”
两人并肩坐下。尔泰裁布，燕清羽缝制，阿春在旁分线、递针。灯芯噼啪一声，火光跳了一下。
尔泰递过一片布，指尖无意蹭过她虎口。燕清羽一颤，针脚歪了一寸。
她低头咬断线头，耳尖微热。
尔泰假装没察觉，继续裁剪。可下一回递布时，手指刻意避开了她的方向。
十件汤婆子套连夜完工。每件外层都绣了不同花样：腊梅、兰草、修竹、南枝。燕清羽在摊前挂出新品示意图，标明“可拆洗内衬，定制图案加五文”。
次日清晨，还没开摊，己有三人候在门口。
一个卖豆腐的老汉攥着铜板首跺脚：“给我留个福字的！我孙女明日出嫁，要当添箱礼！”
燕清羽应下，回头对阿春说：“记一笔，福字款，红底金线，后日取。”
尔泰站在一旁，听着顾客七嘴八舌地夸“燕记东西实在”，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柜角。
阿春好奇：“这是什么？”
“备用扣子。”尔泰淡淡道，“我让军营裁衣坊顺了二十个，防万一不够。”
燕清羽瞥他一眼，没说话，可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临近午时，订单己接到第十六件。燕清羽正低头缝制一款双蝶纹样，忽觉手腕一暖。
尔泰伸手扶正她倾斜的灯座，掌心短暂覆过她的手背。
两人同时缩手。
空气凝了一瞬。
尔泰清了清嗓子：“风大，别闪了火。”
燕清羽低头继续绣，针脚却比刚才快了三分。
阿春悄悄抬头，看看尔泰，又看看燕清羽，抿嘴笑了笑，低头继续分线。她将红二线按粗细分作三层，最细的一缕轻轻搁在一边——那是燕清羽说要用在蝴蝶触须上的。
尔泰重新坐下，拿起一块边角料，默默打磨成一个小扣环，钉在柜侧，做了个专用挂钩，专门挂汤婆子套的替换内衬。
燕清羽缝完最后一针，剪断金线，将双蝶款轻轻放入展示篮。她抬头看天色，日头偏西，寒风卷着枯叶掠过街面。
可摊前暖意未散。
灯芯又跳了一下。
尔泰低头裁布，袖口沾着一丝红线。
(http://www.220book.com/book/MZI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