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将最后一块布料叠进柜子，抬头见燕清羽正从箱底翻出个褪色布包，指尖抖开一角，露出几张泛黄纸页。
“这是……？”
“老家的方子。”燕清羽抽出其中一张，墨迹斑驳，“治风寒咳嗽的姜糖膏。我娘熬过，宫里太医说‘俗物乱炖’，可我病时只想那一口甜。”
她把纸铺在桌上，阿春凑近看，只见“生姜三两、红糖六钱、陈皮半钱”等字迹歪斜却清晰。灶台上的铜锅还沾着昨夜汤婆子套的蜡痕，她挽起袖子，取下挂钩上的铁铲。
“今天不绣了？”
“换火种。”她说，“汤婆子捂得住一时，姜糖暖得了整日。咱们试试。”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声稳重落地。尔泰解下腰刀挂到墙钩，扫了一眼桌上的方子，又看向灶台：“明火熬糖，烟会飘进隔壁张婶家。”
“李掌柜借了后巷空地。”她拎起铜锅，“他说他家炉灶烧得旺，还能挡风。”
尔泰没再说话，转身去搬柴。阿春抱着姜块跟出去，三人将灶具挪至后巷。尔泰蹲下砌石围灶，动作利落，碎砖拼成半圆，留出排烟口朝天井方向。
锅坐上，火点着，燕清羽将切好的姜片倒入，油星溅起，她手腕一转避开。糖入锅时滋啦作响，热气裹着辛辣甜香冲出，巷口晾衣绳上的布巾微微颤动。
“真香。”阿春吸了口气，“比蜜饯还勾人。”
“先别夸。”燕清羽搅着锅，“头一回做，火大了焦，火小了黏牙。”
尔泰守在一旁，每隔片刻便伸手试蒸汽温度。待糖浆渐浓，他递来一只粗陶罐：“二十个。够吗？”
“先装二十。”她说，“多了压不住质。”
糖膏熬成琥珀色，她用木勺舀起一滴落于冷水碗中，凝而不散。阿春捧来陶罐排队，她逐个灌装，每罐撒上少许姜末封顶。
“三文一小勺，能尝不能买。”她对尔泰说，“试吃才信。”
他点头，取炭笔在木牌上写：“燕记姜糖——试味三文”。字迹方正，钉在摊前竹竿上。
晨雾散尽，第一位客人是卖菜的老刘。他凑近闻了闻：“这真是吃的？不是药？”
“您尝。”阿春端出小碟，“掌柜自己喝了一早。”
老刘舔了一口，眼睛一亮：“不呛！还有回甘！多少钱一罐？”
“三十文。”
“贵是贵了点，可这味儿……给我来一罐。”
消息传得快，午前己有七八人试吃。一个穿灰袄的小孩吃完咧嘴笑，被奶奶牵走时还在回头喊：“娘，我要那个甜甜辣辣的！”
燕清羽眼角微动，让阿春捧着几罐沿街送：“给带孩子的、年岁大的，就说‘燕记掌柜的心意’。”
不到两个时辰，二十罐售罄。她刚收摊回铺，东街王婶便提篮而来，篮底压着十枚铜钱。
“我家秀才公子读书熬夜，咳了好几天。听说这姜糖养肺，给我订十罐，明日就取。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新还珠格格一燕泰相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好。”她接过钱，“加陈皮，润喉更好。”
王婶走后，尔泰皱眉：“太甜了。刚才小孩吃了首舔牙。”
她正数钱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甜过头，伤齿，也压不住寒气。”他语气平，“你尝的是温的，百姓买回家凉了，味道更腻。”
她盯着账本没抬头，手指掐住纸角。片刻后，起身掀开锅盖残渣，重新称料：红糖减半勺，陈皮加倍。
“明日改配方。”她说，“你要是觉得不够，就别吃。”
他没反驳，只道：“木罐易潮，陶罐又重。拎着走亲访友不方便。”
“那你说怎么办？”
“我来做。”他转身出门，“明早送来。”
傍晚风紧，她清点剩余姜料，忽听屋顶瓦片轻响。抬头看，无事。阿春收拾完针线筐，低声问：“燕姐姐，明日我能学熬糖吗？”
“能。”她说，“先看火候，再学配比。”
夜深，铺门将闭，尔泰推门进来，肩扛一捆松木短筒。他放下，取出三个成品：巴掌高，圆身带耳，外壁阴刻“暖身”二字，漆面防潮。
“试用。”他说，“不重，摔两下也不裂。”
她拿起来翻看，内壁光滑，盖口严实。倒些昨夜剩糖膏进去，合盖倒置，不漏。
“好。”她点头，“明天就用这个。”
他应了一声，转身去墙角码放余下木罐。她低头整理货架，忽然伸手，将一颗最甜的姜糖塞进他左袖深处——动作轻巧，指尖擦过他腕骨。
他似无所觉，仍将罐子摆齐，拍去灰，说了句“明日巡街早”，转身出门。
门关上，她吹熄灯芯，正欲回房，忽听屋檐传来一声轻响。
咔。
她驻足，仰头。
一块瓦片边缘，在风中微微震颤，离下方晾糖架仅一尺之距。
尔泰走出巷口十余步，抬手理袖，指尖触到硬物。他顿住，抽出来一看，是一颗裹着油纸的姜糖。
他停下脚步，拇指糖纸褶皱，随即放入怀中。返身折回，将新一批木罐搬到铺后最干爽的墙角，码成整齐两列。
做完这些，他站在门外静了片刻，才再次离开。
铺内，燕清羽己将剩余糖粒分装成小包，每包五粒，置于柜台显眼处，纸上压着明日要写的价签：“赠客”。
阿春房中烛火早熄，枕下压着“长寿纹”绣样，呼吸均匀。
街上风扫落叶，卷过门槛，吹动半垂的布帘。
屋檐那片松动的瓦，又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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