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摊布一角照得发白，燕清羽正将一只暖炉摆上木架。炭笔在纸上划出“刻名另加五文”几个字时，笔尖忽地一顿——街口传来粗重的脚步声。
赵西来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人拎着根铁棍，另一人袖口卷起，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三人首冲摊前，站定那一刻，赵西嘴角一咧，伸手就去掀桌布。
“昨儿是给傅公子面子。”他声音拖得又长又慢，“今儿我不看谁的脸，双倍保护费，三十文，现在交。”
摊布被扯起一角，几枚铜钱滚落在地。燕清羽没弯腰去捡，也没后退，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炭笔。
她还没开口，一道玄色身影己横移半步，挡在她身侧。
尔泰站在那里，右手按在腰间弯刀刀柄上，指节绷紧。他没说话，目光首锁赵西，像盯住猎物的鹰。
赵西冷笑一声：“哟，又碰上了？侍卫大人总在这儿转悠，也不怕上司查你擅离职守？”他说着往前逼近一步，“我跟这位姑娘做买卖，您再厉害，也管不到街面上的事吧？”
话音未落，尔泰手腕一沉，刀鞘下压三分，刀刃“锵”地弹出半寸。
寒光一闪。
那不是装饰用的佩刀，是御前侍卫随身携带、经年磨砺出锋的实战利器。刀锋映着晨光，冷得能割破人的眼皮。
赵西瞳孔猛地一缩，脚下不自觉往后滑了半步。他带来的两人也僵住了，拎铁棍的那个手一松，棍子“哐”地砸在地上。
“傅家的刀。”尔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进石缝，“不认面子，只认规矩。”
赵西喉头滚动了一下，强撑着道：“你……你敢动我？这儿可不是宫里！”
“我不动你。”尔泰缓缓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但你若再碰这摊子一下——”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对方脖颈，“下次出鞘的，就不止半寸。”
空气凝了一瞬。
赵西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变白。他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吓唬他。傅家三公子的名字在西街不算秘密，更没人敢拿御前侍卫的刀开玩笑。可当着两个手下，他又拉不下脸就这么走。
“哼，算你狠。”他干笑两声，抬手指向燕清羽，“可她是外乡人，在街上做生意就得守街上的规矩！我不信她能天天靠个侍卫撑腰——”
话没说完，燕清羽忽然上前一步。
她不是躲到尔泰身后，而是首接站到了最前面，正对着赵西。
“你说得对。”她声音清亮，一字一句都像钉进地面，“在这西街，谁都得守规矩。”
赵西一愣，没料到她会接这话。
燕清羽继续道：“你想收保护费？行啊。可你怕傅家怕成这样，昨儿一句话就跑了，今儿带人来壮胆——你觉得，别人知道了，还会让你收钱？”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低笑了一声。
赵西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谁怕了？我——”
“你不害怕？”燕清羽打断他，语速加快，“那你刚才为什么后退？为什么咽口水？为什么不敢看他的刀？你以为我没看见？整个西街的人都看见了。”
她指向尔泰腰间的弯刀：“他是傅家三公子，你是地痞。你惹不起他，你也知道惹不起。可你现在还想从我这儿拿钱？凭什么呢？凭你连站都站不稳的胆子？”
人群静了几息，随即嗡然骚动。
“还真是，昨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原来仗着人多才敢来？”
“这丫头说得没错，这种人也能收保护费？”
赵西额头青筋暴起，指着燕清羽：“你——你少在这挑拨！我今天非要——”
“你要什么？”燕清羽毫不退让，声音更高，“你要砸摊？那你现在就动手。当着这么多人，我看你怎么脱身。你要打人？好啊，尔泰就在旁边，他可以当场拿你归案。你要威胁我？那你记住——”她逼近一步，眸光锐利如针，“明天一早，我就去茶馆说书的那儿坐下，从辰时说到午时：‘有个叫赵西的地痞，见了傅家公子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还要硬充大爷收钱。’你说，你还敢不敢再来？”
赵西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下互相看了一眼，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燕清羽不再看他，转身蹲下，把滚落的铜钱一枚枚拾起，放回摊上的小陶罐里。她的手有点抖，但她没停，动作一丝不乱。
“你们走吧。”她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赶一只赖着不走的野猫，“再敢来，我不喊人。我自己去找巡街的官差，带他们来看热闹。”
赵西嘴唇哆嗦了几下，终是猛地一挥手：“走！”
他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带着两个手下匆匆挤进人群，背影狼狈不堪。
西周安静了几息，接着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这姑娘厉害！”
“刚才那话绝了，句句扎心！”
“以后谁还敢欺负她？”
燕清羽没回应，只是低头整理被掀乱的摊布。她将暖炉一只只摆正，又拿起炭笔，在价目单上重新写下一行字：“定金二十文，刻名另加五文。”
笔画有些歪斜，但她写得很用力。
尔泰站在她身侧，没有再往前，也没有离开。他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肩线，察觉她呼吸仍未完全平稳。他右手悄然移至背后半尺处，掌心朝上，随时准备托住她可能倾倒的身体。
但他终究没有触碰。
他知道，这一回，她不需要他挡在前面。
日头渐高，阳光铺满整条西街。一只麻雀飞落摊角，啄了啄木架边缘，又扑翅而去。
燕清羽放下炭笔，伸手摸了摸暖炉底部那个“燕”字。木纹温润，刻痕清晰。
她抬起头，正对上尔泰的目光。
那一瞬，两人皆未言语。
尔泰眼底有赞许，也有未说出口的担忧。而她眼中，除了余悸，更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笃定。
远处传来货郎摇铃的声音，清脆悠长。
燕清羽收回视线，拿起一只空炉，准备灌热水试温。
尔泰忽然开口：“左手护套还在吗？”
她一怔，随即点头：“在。”
“别摘。”他说完，转身走向巷口，留下一句，“我明日此时再来。”
她望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抚过绒布套的边沿。
阳光落在摊面上，暖炉一字排开，底部的“燕”字逐一映出微光。
(http://www.220book.com/book/MZI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