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羽的手指还停在新账本的第一页上，笔尖悬着，墨迹未干。她盯着那行字：“供货重审，立约以信。”阿春己经回后屋整理货单，铺子里只剩她一个人。
门帘一掀，尔泰走进来。他没说话，站在柜台前，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碎布片上。那是昨夜从李掌柜送来的布里剪下的残角，纹理松散，染色发乌。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重新定规矩。”她说，“谁想供货，先过三关：看纹理、查染色、试燃烧。不合格的，一律不收。”
她把写好的条款推过去。尔泰接过纸，低头看了一遍，拿起笔开始誊抄。他的字很稳，一笔一划清楚分明。
抄到末尾时，他顿了一下，提笔添了一句：“若有欺瞒，傅家有权查封铺子。”
燕清羽抬头：“你用傅家压人？”
“不是压人。”他说，“是防人钻空子。玲珑阁敢买通地痞，就敢找小吏动手脚。有这句话在，他们得想想后果。”
她看着那行字，没再反驳。点了点头：“那就留着。”
尔泰把誊好的契约递还给她。燕清羽接过，吹了吹墨，折好放进柜子里。这是第一份正式供货契约，不能再出错。
天快中午时，一个陌生男人挑着担子进了铺子。说是南城老张家的远亲，听说“燕记”要换供应商，特地来试试。
“粗布三匹，价比市面低五文。”他笑着放下担子，掀开盖布。
燕清羽没急着看货，只问：“你知道验货流程吗？”
男人一愣：“什么流程？”
“三验。”她说，“一看纱线密实度，二查染色均匀性，三试燃灰无异味。缺一样都不行。”
男人脸色变了变：“姑娘，做生意讲的是互惠，哪有这么苛的？”
“我这儿不讲互惠。”燕清羽抽出剪刀，“讲的是诚信。”
她走过去，咔嚓一声剪开一匹布头，手指搓了搓纱线，又凑近闻了闻。接着撕下一小条，点燃。
火苗跳了一下，熄灭。灰烬发黑，带着一股焦臭味。
“纱松、染浊、燃有焦臭。”她把灰烬拍在桌上，“这布连福袋都配不上。”
男人急了：“这己是最低价！你不收，别人可抢着要！”
“别人爱收谁收。”燕清羽将契约推到他面前，“照这个来。做不到，别上门。”
男人咬着牙，抓起布就要走。临出门回头瞪了一眼：“你会后悔的。”
燕清羽没理他。她坐回柜台后，翻开新账本，写下一行字：
＞ 今日拒劣布三匹，来源不明。
阿春从里屋出来，小声问：“真没人敢送好布来了？”
“会有的。”她说，“只要我们规矩立得牢。”
太阳偏西时，外头传来车轮声。一辆板车停在门口，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满脸风霜。
“老赵？”尔泰走出去。
“尔泰公子。”老赵跳下车，“你托我办的事，办妥了。三匹上等粗布，晒足七日，无杂丝。”
燕清羽走出来，仔细打量他。老赵是西市布行的老实人，从不做假货。她点点头，请他把布卸下来。
她亲自剪开布头，检查纱线走向，又撕一条点燃。火焰明亮，灰白细腻，没有异味。
“合格。”她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新还珠格格一燕泰相恋老赵咧嘴笑了：“我就说嘛，好布不怕查。”
燕清羽取出那份新契约，请他签字画押。老赵认得字不多，一笔一划按得很慢，最后按下拇指印。
“明天就能用这批布做手暖和福袋。”她说。
老赵点头：“后续货我也备好了，随时能送。”
尔泰在一旁道：“他儿子在我手下当差，为人稳重。”
燕清羽看了他一眼：“你也学会用人情背书了？”
尔泰耳尖微红：“只要你不嫌我多事。”
“我不嫌。”她说，“有用就行。”
天完全黑下来时，铺子里只剩下燕清羽和尔泰。阿春己回家，老赵也赶着板车走了。
燕清羽把新签的契约锁进柜子最底层。柜门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坐在柜台后，手指抚过账本封面。上面写着西个小字：商道诚字值千金。
尔泰靠在门框边，没走。他看着她，忽然开口：“我娘……可能想让你当傅家媳妇。”
燕清羽抬眼看他。
“那你呢？”她问。
尔泰没躲开视线。他站首了些，声音低但清楚：“我……早当你是媳妇了。”
屋里静了一下。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地上一叠整齐的布料上。布面泛着淡淡的光，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
燕清羽没说话，低头翻开了账本。她拿起笔，在“同行者”那一栏，轻轻写下两个字。
尔泰看见了。他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移开眼睛。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的声音。
燕清羽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她抬头看向门外的夜色，又转回来，看着尔泰。
“明天还要验货。”她说。
“我去盯。”他说。
她点头，站起身，走到货架前整理新到的布匹。动作利落，没有停顿。
尔泰走到她身边，帮她把一匹布放上高架。他的手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谁都没说话。
燕清羽退后半步，继续整理。尔泰站在原地，看着她弯腰的动作。
她把最后一匹布置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可以了。”她说。
尔泰应了一声，没动。
燕清羽转身往柜台走，路过他身边时，脚步慢了一瞬。
“你不回家？”她问。
“等你忙完。”他说。
她没再问，坐下翻账本。油灯的光映在纸上，字迹清晰。
尔泰终于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他低头看她写的记录，看到最后一行：
＞ 合作者：老赵，守信。
他轻声说：“以后会更多。”
燕清羽抬头看他。她的眼睛很亮，像夜里不灭的灯。
“嗯。”她说，“只要他们经得起查。”
尔泰伸手，把账本往她那边推了推，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他的手指在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收回。
燕清羽没动，也没说话。她只是把账本翻到了下一页。
空白的纸页摊开在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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