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赵某的“诚信投资”公司财务室里灯火通明。文件柜敞开着，里面的合同和报表散落一地，办公桌上的计算器还停留在一串未算完的数字上，旁边放着半杯早己凉透的咖啡。周海洋蹲在地上，翻看一份标注着“债务合同”的文件，纸张边缘己经泛黄，上面的借款人是赵某，出借方是“利通贷”公司，借款金额50万元，年利率高达36%，还款日期就在昨天。
“周队，查到了！”林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快步走进来，“赵某在‘利通贷’一共借了三笔钱，前两笔都按时还了，最后一笔50万是三个月前借的，用于公司资金周转，昨天到期，他们催了好几次。”
周海洋站起身，接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赵某的借款记录和还款提醒，最后几条是“利通贷”公司的催收短信，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硬：“再不还钱，后果自负！”“别逼我们上门！”“你的家人也会受到影响！”
“查一下负责催收赵某这笔债务的人是谁。”周海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眼神里带着一丝严肃。
“己经查到了，是一个叫陈某的员工，30岁，入职两年，主要负责新城片区的催收。”林晓调出陈某的资料，照片上的男人留着寸头，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里带着一股狠劲，“他的联系方式和住址都找到了，住址离公司不远，我们现在可以过去找他。”
“沈法医，你和我去陈某家，赵鹏，你留在公司，再仔细查一下赵某的财务记录，看看有没有和‘利通贷’其他员工的往来，尤其是现金交易。”周海洋把文件放回文件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林晓，你继续查‘利通贷’的工商信息和资金流向，看看这家公司和孙某有没有关联。”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沈曼早己收拾好法医工具箱，跟在周海洋身后走出公司。夜色渐浓，街道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两人坐上警车，朝着陈某的住址驶去。
“你觉得陈某和赵某的死有关吗？”沈曼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声问道。
周海洋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可能性很大。赵某昨天到期没还钱，陈某作为催收员，肯定会找他。天台监控拍到的可疑人员穿着运动鞋，体型和陈某差不多，而且陈某有足够的动机——催收不成功会被扣奖金，甚至被开除。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可能只是个棋子。”
沈曼点点头，拿出手机，调出之前在天台提取到的脚印照片：“这个脚印的尺寸是42码，陈某的资料里写着鞋码也是42码，而且鞋底的纹路和运动鞋的类型都很像。如果能确认他的鞋子和脚印一致，就能锁定他是天台的可疑人员。”
警车很快到达陈某的住址——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楼道里没有灯，只能借着手机的光往上走。陈某住在3楼，周海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难道不在家？”沈曼皱了皱眉。
周海洋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传来轻微的电视声。他拿出对讲机，给赵鹏打了个电话：“赵鹏，带两个人过来，陈某在家，但不开门，可能需要破门。”
没过多久，赵鹏就带着队员赶到了。周海洋示意队员们退后，然后用力踹了踹门，“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
客厅里，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眼神慌乱地看着门口。他的左手臂上有一个纹身，和林晓资料里描述的一致——正是陈某。
“陈某，我们是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周海洋快步上前，出示了警官证。
陈某想站起来逃跑，但赵鹏和队员们己经堵住了门口，他根本无路可逃。陈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神躲闪着：“警察同志，我……我没干什么坏事啊，为什么找我？”
“你认识赵某吗？”周海洋走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陈某的身体猛地一震，声音带着颤抖：“认……认识，他是我的客户，欠了我们公司50万，我……我只是负责催收，没做别的。”
“没做别的？”周海洋冷笑一声，“今天下午西点到五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我在公司催收其他客户的债务，同事可以作证。”陈某的眼神飘向别处，不敢看周海洋。
“是吗？”沈曼从法医工具箱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这是你的鞋子吗？我们在你家门口的鞋柜里找到的。”
陈某的目光落在运动鞋上，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那是一双常见的耐克运动鞋，鞋面上沾着几点黄色的油漆，和天台边缘新刷的油漆颜色一模一样。
“是……是我的，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我只是不小心蹭到的。”陈某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小心蹭到？”沈曼拿出一份检测报告，“我们在天台边缘的油漆上提取到了和你鞋子纹路一致的脚印，而且油漆的成分和你鞋子上的完全相同。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你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少量皮肤组织，经过DNA比对，和赵某的DNA匹配度高达99.9%。你还说你只是催收，没做别的？”
证据摆在面前，陈某再也无法抵赖。他双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只是想催他还钱，我没想杀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海洋蹲下身，看着陈某的眼睛，“你为什么会在天台？赵某为什么会掉下去？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陈某沉默了几秒，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是……是一个戴口罩的人让我约赵某去天台的。他说赵某欠的钱和钟楼项目有关，让我以还钱为由，把赵某骗到天台，其他的事不用我管，事后会给我10万块钱。”
“戴口罩的人？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周海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看清他的脸。”陈某摇了摇头，“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很低沉，像是故意变声了。他是三天前找到我的，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给了我5000块钱定金，说事成之后再给剩下的95000。”
“钟楼项目？他具体说了什么？”沈曼追问道。
“他说赵某手里有钟楼项目的证据，对他不利，让我把赵某骗到天台，他会自己处理。”陈某的身体还在颤抖，“我一开始不同意，但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照做，我之前催收时打伤人的事就会被曝光，让我坐牢。我害怕，就答应了。”
“今天下午，我给赵某打电话，约他在大悦城天台见面，说要谈还钱的事，他同意了。我到天台的时候，那个戴口罩的人己经在了，他让我在旁边等着，不要出声。赵某来之后，他们聊了几句，好像在争什么文件，然后那个戴口罩的人就突然把赵某推了下去。我吓坏了，想跑，但他抓住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陈某的话印证了周海洋的猜测——他果然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凶手是那个戴口罩的人，也就是陈默。
“林晓，查一下陈某的银行流水，看看最近有没有大额资金入账，尤其是来自钟楼能源开发有限公司的。”周海洋拿出手机，给林晓打了个电话。
“好的，周队，我马上查。”林晓的声音很快传来。
没过多久，林晓就发来了一条微信，附带一张银行流水的截图：“周队，查到了！昨天下午六点，陈某的账户里有10万元入账，汇款方是钟楼能源开发有限公司！和卷31提到的公司一致，是陈默以他妹妹小雅的名字注册的！”
证据链越来越完整了。周海洋看着陈某，语气冰冷：“你以为那个戴口罩的人会真的放过你吗？他给你钱，就是为了让你成为替罪羊。你现在老实交代，他有没有告诉你其他信息？比如他的藏身之处，或者下一步的计划？”
陈某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等着，说会再联系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警察同志，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他的话，我不该帮他骗赵某，你们饶了我吧……”
“现在说这些己经晚了。”周海洋站起身，示意赵鹏把陈某带走，“你参与了谋杀，虽然不是你亲手推的，但你是从犯，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过如果你能提供更多关于那个戴口罩的人的信息，我们可以在量刑的时候考虑对你从轻处理。”
陈某被赵鹏和队员们押着走出家门，嘴里还在不停地求饶。周海洋和沈曼留在客厅里，看着散落一地的催债文件，心里五味杂陈。
“你觉得陈某说的是实话吗？”沈曼轻声问道。
周海洋点点头：“大部分是实话，他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而且银行流水和他的供词能对应上。但他可能隐瞒了一些细节，比如那个戴口罩的人的身高、体型，或者说话的语气，这些都能帮助我们缩小范围。”
“林晓还在查‘利通贷’和孙某的关系，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沈曼拿出手机，看着林晓发来的最新消息，“林晓说‘利通贷’的老板和孙某是拜把子兄弟，当年孙某能拿到钟楼工地的钢筋采购合同，就是通过‘利通贷’的老板牵线的。而且‘利通贷’的资金有一部分来自孙某的公司，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密切。”
孙某、陈默、“利通贷”……这些名字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这张网的中心，就是2015年的钟楼工地事件。周海洋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钟楼，心里默默想着：孙某肯定知道陈默的下落，也知道当年的真相，他和陈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同伙，还是互相利用？
“我们去‘利通贷’公司看看。”周海洋转身对沈曼说，“陈某说那个戴口罩的人是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找到他的，说不定公司里有人见过他，或者有监控拍到他。”
两人走出陈某的家，坐上警车，朝着“利通贷”公司的方向驶去。夜色更浓了，城市的灯光闪烁着，像是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利通贷”公司位于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办公楼只有两层，墙面斑驳，窗户上贴着深色的玻璃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楼下停着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保安服的男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警惕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周海洋和沈曼下了车，慢慢朝着门口走去。两个保安立刻上前拦住他们：“干什么的？这里是私人公司，不许随便进！”
“警察，查案。”周海洋出示了警官证，“叫你们老板出来。”
保安的脸色变了变，其中一个人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花衬衫、肚子圆圆的男人从楼里走了出来，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粗金链，手指上戴着好几个戒指，脸上堆着假笑：“警察同志，找我有事吗？我们公司可是合法经营的，从没做过违法的事。”
“合法经营？”周海洋冷笑一声，“年利率36%，远超国家规定的上限，还暴力催收，这叫合法经营？”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语气变得有些紧张：“警察同志，这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偶尔催收方式有点过激，没做别的。”
“赵某你认识吗？你们公司的员工陈某把他骗到天台，导致他坠亡，你知道吗？”周海洋盯着男人的眼睛，“那个戴口罩的人，也就是指使陈某的人，三天前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过陈某，你见过他吗？或者公司的监控拍到他了吗？”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着：“赵……赵某我认识，他欠我们公司钱，但陈某的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个戴口罩的人，我也没见过，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没有监控，我们公司的监控也坏了，拍不到……”
周海洋一眼就看出男人在撒谎，但他没有当场戳穿，而是拿出手机，给男人看了一张陈默的照片：“见过这个人吗？他叫陈默，和孙某关系很好，你应该认识他吧？”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快速地看了一眼照片，然后立刻移开视线：“不……不认识，从没见过这个人。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些事，你们还是去问别人吧。”
说完，男人转身就想往楼里走，但被赵鹏拦住了。赵鹏是刚才接到周海洋的电话赶过来的，还带了几个队员，己经把办公楼包围了。
“不认识？”周海洋走到男人面前，语气冰冷，“林晓己经查到，你们公司的资金有一部分来自孙某的公司，而且你和孙某是拜把子兄弟。陈默是孙某的人，你会不认识？我劝你老实交代，否则后果自负。”
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我……我认识陈默，但我和他不熟，只是见过几次面。他三天前确实来过公司楼下，但他没进公司，只是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和陈某说了什么。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赵某的事，求你们别抓我……”
周海洋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男人肯定是被陈默威胁了，不敢说实话。他示意赵鹏把男人带走，回局里进一步审讯，然后对队员们说：“搜查公司，重点查监控室和财务室，看看有没有被破坏的监控硬盘，或者和陈默、孙某有关的文件。”
队员们立刻冲进办公楼，开始搜查。周海洋和沈曼站在楼下，看着办公楼的灯光，心里充满了期待和担忧。他们知道，找到陈默的关键线索，很可能就在这座办公楼里。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一个队员从楼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损坏的监控硬盘：“周队，找到监控硬盘了，但己经被人破坏了，里面的内容可能恢复不了。不过财务室里有一些和孙某公司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几张陈默和孙某的合影。”
周海洋接过合影，照片上的陈默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眼镜，笑容温和，和孙某站在一起，身后是钟楼工地的大门。照片的日期是2015年6月，正是小雅“意外”死亡的前一个月。
“看来，孙某和陈默的关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密切。”周海洋把照片递给沈曼，语气里带着一丝沉重，“他们很可能早就知道当年的钢筋偷工减料问题，小雅的死，也绝对不是意外。”
沈曼看着照片上的陈默，心里一阵发冷。她想起姐姐的就诊记录，想起姐姐留下的那半页被撕掉的纸，想起陈默在暗网里的交易记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陈默的复仇，不仅仅是为了小雅，也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而姐姐，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们的阴谋，才被灭口。
“我们一定会找到真相的。”周海洋看着沈曼的眼睛，语气坚定，“不管陈默藏在哪里，不管孙某有多狡猾，我们都会把他们揪出来，还你姐姐和小雅一个公道。”
沈曼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她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但他们己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要找到陈默，找到当年的钢筋质检报告，所有的谜团都会被解开。
警车驶离小巷，朝着公安局的方向驶去。夜色中，钟楼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像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当年的罪恶，也等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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