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杏儿在幽兰轩伺候娇娇梳洗,“奴婢不明白,荷露沁既然没有问题,那沈淑仪又是如何发狂的?”
娇娇取下簪子攥在掌心,“成分自然没有问题,那香最妙之处,便是其中一味香引子。一冷一热之下,性状便有所变化。我看过沈淑仪的调养方子,其中一味菟丝子剂量太重。撞上改变性状的香引子,便能叫人致幻,导致神志不清。”
沈淑仪利用茯苓与玉生烟相克,致使她落胎。
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叫沈淑仪亲口认下。
“暗卫说,程戍己经招了。而沈淑仪做下的那些脏事,也瞒不住了。”
荷露沁是楚珩曾经赠她的那本香典所记载。
思及此处,她攥紧了簪子。
楚珩……现在还好吗?
算着日子,他己经离开了两个月,怕是己经到了漠北王都瀚海城。
几日后,她在书房写下沈淑仪和图雅的名字,着愣神。
默了片息,她把楚珩的舆图翻出来,用手指丈量了瀚海和金陵的距离。
真远,她想。
然后握着旧梦入眠,可梦里却没有那人身影。许是哭过了,第二日晨起,眼眶微肿,还泛着酸疼。
清晨,娇娇刚伺候陶氏用完药,一道懿旨传入侯府。
“查睿王侧妃沈氏,秽乱王府,私通侍卫程戍,混淆天家血脉,罪无可赦。着容安侯世子夫人沈氏携落胎药入府,亲视其服。钦此。”
是太后承诺给娇娇的交代。
她攥着懿旨的手不住地颤抖。
从小,沈淑仪就在府里欺负她,欺负得狠了,她也默不作声。
如今,总算有机会,也要叫沈淑仪尝一尝,抽骨流血的滋味。
内侍将她接到睿王府,跟在她身边捧着一碗落胎药。
一入主屋,阴潮的房间内晦暗不明。地上还凝着褐色的药渍,叫酷暑高温蒸腾一番,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酸腐气。
听见推门声,原本蜷在榻上的人猛然抬头。
披头散发之下,裹着一身红裙,生出几分诡异的妖冶。
待看清来人,房内忽起一阵凄笑。
沈娇娇掩住口鼻,内侍宣读完旨意,将落胎药奉上。
她捧着药碗,缓缓走近沈淑仪。
越是走得近,沈淑仪盯着褐色药汁,越是忍不住颤抖。
散乱的发丝垂在额前,也遮不住她惊惶的眼神。
她缩在榻角,嘴里还在咒骂,“贱人!定是你动了手脚,才害得我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娇娇扬声道,“长姐可是在怪太后,污你清白,夺你骨肉?事情是你亲口认的,证据还躺在寿康宫,如何算胡言乱语?你这个时候喊冤,莫不是想翻供,莫不是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沈侧妃,慎言!”身后内侍夹着嗓音,冷沈淑仪一眼。
娇娇立在榻前微微倾身,“长姐可知落胎的滋味?”
她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笑得渗人,“怎么说呢?就是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一寸一寸失去生机,然后缓缓流出自己体内。不过,你大约也不会太在意这个孽种。反倒是折磨,才能叫你剜肉褪皮,撕心裂肺。那种痛楚,是叫你无法忍受,恨不能立即死去。”
她沿着榻沿坐下,再度将药碗怼过去,“长姐,别怕。妹妹己经帮你试过了。死不了人。”
沈淑仪脖颈暴起青筋,“沈娇娇!你就不怕午夜梦回——”
“我怕什么?”娇娇掐开她下颌,“怕你的孩子化成厉鬼?”
药碗抵住她舌根,“那正好,要不我送你们母子下去团聚。”
褐汁灌入喉管的咕咚声混着咒骂,沈淑仪咽下几口,突然呛得猛烈咳嗽。
娇娇偏头避开,待她缓和一阵,反手将碗底残渣扣进她鼻腔,“长姐记得小时候么?当年教我喝滚茶,妹妹‘笨手笨脚’打翻茶盏,至今肩上还留着疤。没别的意思,便是可惜,今日这药凉了。”
沈淑仪呛得涕泪横流,看着娇娇如同看着鬼魅。
接二连三的打击,叫她比以前更瘦了。
可这是头一回,沈淑仪在她眼底感受到了清晰的恨意。
往日温顺的眉眼此刻淬着寒光,连呼吸都似刮骨刀,要将她生剐活剥。
药效发作得极快。
沈淑仪强忍着腹部灼烧起来的绞痛,再度笑出声,“沈娇娇,你恨吧!复仇能给你带来吗?我告诉你,不会的。仇恨只会将你卷入另一个深渊,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你报复得再狠——”
“楚珩也回不来了。听说,岩山下寻着的尸身西分五裂。瞧,他死时连个全尸都没有!”
娇娇攥紧了拳,绷紧了下颌。
她忍住周身燃烧的恨,“想求个痛快?”
沈淑仪己经感觉到有暖流溢出,像是要把她体内的生机抽空。
宫缩如活剐,每剐一次,便狠三分,她蜷成虾子抠抓床柱。
越来越多的血液,奔涌而出。
药效吊着半口气,疼到极处竟觉腹中有手撕扯胞宫,褥垫浸透褐红。
娇娇掩唇轻笑,“长姐还没痛够六个时辰,妹妹舍不得你走。”
声线犹如一道冰刃,再度割开沈淑仪的血肉。
“少夫人。”内侍上捂着口鼻前提醒,“沈侧妃既然己经落了胎,此地血腥甚重,不宜久留。太后交代,您才养好的身子,可不能被这腌臜病气再沾染了去。”
娇娇沉默着。
短暂地失神后,她点了点头。
门扉被合上,内侍才大口呼吸着院中的新鲜空气。
房里的人,面色愈发苍白。
额角大汗淋漓,她死死扣住床幔的手松了松。
挣扎着摸出火折子,颤巍巍地点燃床幔。
浓烟呛出她喉间最后的怪笑。
金陵城最耀眼的沈氏嫡女,去年拒嫁战残的楚珩,亲手将婚约推给沈娇娇。
当她坐着简陋的青帷小轿踏入睿王府侧门,才知金尊玉贵的皮囊下裹着的蛆虫。
睿王借她笼络沈家,沈家用她攀附天家富贵。
归宁那夜,她坐在榻上冷笑,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权欲棋盘上过河的卒。
疯魔时她剜烂侍妾容颜,清醒时毒杀睿王宠婢。最终在焦黑床榻上蜷成胎儿状,死后无人问津。
她的一生趾高气昂,却在余下的短短一年间,反被权欲腌成了废弃的腐肉。
消息传至侯府,娇娇并不意外。
五个月的孩子,一朝流尽,原就是一尸两命。
她在书房里划去了沈淑仪的名字,看着另一个名字——“图雅”,微微愣神。
“少夫人!莫少主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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