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夜宴
金帐十二根立柱上的青铜狼首喷着松脂香雾,将女真贵族的貂裘染成琥珀色。完颜胡沙海指尖捏着烤驼峰的银签子,油光顺着赤金扳指淌进袖口的玄狐毛里。他突然将签子扎进檀木案上的《燕云堪舆图》,羊皮卷"嘶啦"裂开一道口子,正将析津府所在的燕山拦腰截断。
"那小狼崽子要把辽东马场送给契丹野狗!"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夺"地钉穿地图,刀身震颤着映出帐外飘雪。酒液顺着狼头刀槽往下滴,在完颜盛脚边汇成蜿蜒的血溪——老将军战靴上还沾着三日前被太子杖毙的庶子脑浆。
帐帘忽被北风掀起,雪粒子撞上十六盏鎏金狼头灯,灯芯爆出噼啪响动。完颜速捏碎手中越窑秘色瓷盏,碎瓷割开案上那叠江南地契最上层,突然露出夹页里泛黄的密信边角。他瞳孔骤缩——那分明是父亲笔迹,末尾还摁着与蒙古往来的苍狼火漆印。
"诸位叔伯倒是说说!"完颜胡沙海长子突然掀翻酒案,烤鹿心滚进炭盆腾起腥臭青烟,"太子要咱们交出三成草场,莫不是要给汉人腾地方?"他腰间的错金玉带扣"咔嗒"弹开,露出内层暗藏的淬毒银针,针尖蓝芒与帐外雪色相映。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十二名燕云卫破雪而入,玄铁重甲上凝着半尺长的冰棱。他们抬着的鎏金箱落地时,箱角砸碎三块青砖,扬尘里飘出辽东老参的苦腥味。完颜胡沙海的独子突然干呕——那参味里混着其母被赐死时喝的鸠酒香。
"太子赐宴,岂能无乐?"
帐外忽有剑气撕开风雪,三百契丹歌姬踏着《破阵乐》的鼓点鱼贯而入。她们腕间铁链在狼头灯下泛着青光,赤足踩过羊毛毯时,脚踝银铃震落帐顶积霜。最后一袭红纱掠过完颜胡沙海案前,歌姬怀中忽有寒芒乍现——九枚透骨钉呈北斗状首取老将军咽喉!
完颜胡沙海反手抓起烤驼峰挡在面前,油星混着毒钉没入肉中。他顺势劈开檀木案,夹层暗格里滑出的《檀渊之盟》抄本正巧接住第七枚毒钉。帐内乱作一团时,那红纱歌姬突然旋身,腰间软剑如蛇信般卷向完颜速的玉带——方才弹开的暗格还露着半截密信。
"好胆!"完颜盛金刀出鞘劈断铁链,却见链环中迸出紫色毒烟。混乱中完颜胡沙海独子袖箭射穿三名歌姬咽喉,血珠溅在鎏金箱上,竟将箱面暗纹蚀出"通敌"二字。完颜速趁机将密信塞进烤鹿心,却被燕云卫统领一脚踏碎,信纸残片混着肉渣糊上《燕云堪舆图》,正盖住太子新划的契丹牧场边界。
"砰!"
鎏金箱盖突然弹开,三百张地契如雪片翻飞。完颜胡沙海的匕首还钉在案上,刀刃突然映出箱底暗格——那里静静躺着半块传国玉玺,缺角处镶着的金纹正是当年靖康之变时从宋宫掠走的制式。
红纱歌姬的软剑突然转向,剑尖挑飞一名女真贵族的束发金冠。青丝散落瞬间,藏在冠中的西夏密信飘然坠地,火漆上党项文字赫然是"二月二,兵发居庸关"。帐外忽有鸣镝破空,三支雕翎箭穿过纷飞地契,将密信钉在完颜胡沙海的刀柄上。
"好戏!"暗处传来抚掌轻笑,燕云卫统领掀开面甲,露出道横贯左眼的刀疤——正是三年前被先帝流放的女真宗室完颜陈和尚。他玄铁护腕轻叩,十二名燕云卫突然暴起,重剑劈碎十六盏狼头灯。黑暗中有血肉撕裂声响起,等亲卫举着火把冲进来时,只见完颜胡沙海的匕首插在完颜速心口,刀柄上密信己化作灰烬。
风雪灌入破帐,卷起满地地契。最上方那张析津府地契背面,不知被谁用血画了只独眼苍狼——与太子麾下燕云卫的战旗图腾一模一样。
第二节:虎符裂
萧沫凛独眼中跳动着篝火的阴影,粗糙指腹着金虎符表面的凹痕。这枚调兵符印本该冰冷刺骨,此刻却隐隐发烫——虎口处两道新鲜划痕破坏了太祖年间錾刻的契丹铭文,像是被人用蛮力劈开过。
"将军,羊肉烤好了。"亲兵捧着银盘跪在五步外,刀刃割开的羊腹中突然滚出颗明珠。萧沫凛瞳孔骤缩,这是去年上元节他送给长女及笄的东海鲛珠,此刻却沾着辽东黑土的腥气。
帐外北风撕开一道缝隙,裹着雪片的寒气扑灭三盏牛油灯。黑暗中传来铁甲摩擦声,完颜康玄色大氅挟着风雪卷入时,十八枚悬挂帐顶的狼牙箭簇同时发出嗡鸣。他解下佩剑随手抛给亲卫,剑鞘撞在青铜灯树上的脆响,惊得暗处三把弩弓偏移半寸。
"萧公可认得此物?"素白绢布在火光中展开,《千里江山图》的青绿山水间裂开道狰狞缝隙。完颜康两指探入画轴夹层,抽出的辽东牧场契书上,墨迹尚未干透。萧沫凛独眼盯着契书边角的狼血印章,那是他半月前在围猎场射杀的白狼王心头血所盖。
箭啸声来得毫无征兆。
牛皮帐顶突然破开三尺裂口,雕翎箭簇缠着靛青麻绳疾射而下。萧沫凛反手抄起割肉银刀,刀刃切入箭杆的刹那,二十七年戎马练就的肌肉记忆让他手腕轻颤——箭身重量不对。密信展开时,契丹文墨迹在火光中泛出诡异的青金色,这是西夏宫廷才有的"青蚨墨",遇血则显形。
"寅时三刻,焚粮东归。"完颜康低声念出密信内容,剑眉忽然挑起。他抓起萧沫凛搁在案头的佩刀,刀光闪过,掌心血线准确滴落在"归"字末尾。血珠触及墨迹的瞬间,信纸背面浮出朱砂勾勒的狼头图腾——正是完颜胡沙海一脉的族徽。
"高丽箭杆用辽东桦木,西夏青麻产自贺兰山北麓。"完颜康染血的手指划过箭簇阴刻的细小符文,那是女真萨满祭祀用的殄文,"写信人既要挑拨你我,又怕我们看不出破绽。"他突然轻笑,将密信凑近火盆,焦糊味里腾起龙涎香气——唯有上京昭明殿的熏香有此味道。
萧沫凛独眼眯成刀锋,他想起天会七年那个雪夜。当时还是都统制的完颜胡沙海提着头颅走进大帐,靴底冰碴也是这样泛着龙涎香。帐外忽有马匹惊嘶,三十丈外的粮草垛阴影里,某个正在倾倒火油的身影被铁胎弓射穿膝盖。
"留活口!"萧沫凛的吼声震落帐顶积雪。亲卫拖进来的黑衣人右手小指缺了半截,这是完颜胡沙海死士特有的标记——当年他们为表忠心,都在太祖陵前自断一指。
完颜康突然割开刺客衣领,露出颈后青黑色刺青。九瓣莲花纹样让萧沫凛瞳孔剧震,这是萧氏契丹暗卫的标识。但当他扳过刺客下颌查看齿列时,槽牙上的金嵌玉又分明是女真贵胄的做派。
"好精巧的离间计。"完颜康剑尖挑开刺客胃囊,尚未消化的奶渣中混着江南糯米,"上京的厨子用临安水米养出的细作,身上带着契丹刺青,使的是西夏暗器。"他突然将带血的佩刀抛还给萧沫凛,"萧公不妨亲自审问?"
刀锋切入第三根肋骨时,刺客终于嘶吼出声:"潼关...潼关驿道..."话音未落,七窍突然涌出黑血。萧沫凛独眼赤红,这毒发症状与当年檀渊之战中暗算他的宋军细作一模一样。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声,斥候满身冰甲滚落马背:"报!燕山北麓发现蒙古游骑,打的是...打的是萧字旗!"
完颜康突然掀翻沙盘,黄铜铸就的居庸关模型砸在刺客尸体上。他抓起染血的契丹战旗裹住虎符,连同辽东地契一起塞进萧沫凛怀中:"三万燕云卫己在居庸关外集结,萧公若要东归——"剑锋忽然指向帐外茫茫雪原,"此刻便是良机。"
萧沫凛独眼倒映着跳动的篝火,掌心旧伤疤隐隐作痛。那是二十年前潼关血战,他的手按着发烫的虎符时留下的灼伤。他突然放声大笑,镶玉弯刀劈开案几,半枚虎符精准嵌入完颜康手中的调兵金令。
"当年太祖分虎符时说,见符如见君。"萧沫凛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疤组成的契丹文字"誓","今日老夫要添半道符——"刀光闪过,完颜康手中金令应声裂开,内层掉出片薄如蝉翼的青铜符,"此乃萧氏先祖征讨室韦时所铸,可调动漠北所有契丹遗民。"
帐外风雪更急,三万铁骑踏雪声震得地面积雪跳跃。完颜康凝视着掌中两半兵符,忽然将青铜符掷入火盆。跳动的火焰中,契丹符文与女真铭文逐渐融合,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居庸关方向。
"寅时三刻到了。"萧沫凛抓起酒囊痛饮,浑浊酒液顺着花白胡须滴在虎符上,"该去烧些真正的粮草了。"他说的粮草,此刻正在三百里外的蒙古大营,伪装成宋军辎重队的燕云卫精锐己然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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