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生辰帖
汉军大营飘着的椒盐火烧焦香里混着铁锈味，八位军侯的青铜护心镜在牛油蜡烛下泛着幽光。王焕突然掀翻沉木条案，镶玉生辰帖撞在铸铁烛台上迸出火星："要我娶女真蛮女？"案角雕刻的睚眦兽首应声碎裂，露出内里暗格中发黄的《武经总要》残页——"太原城西三十里，伏火弩三百具"的朱批字迹。
帐外朔风卷着雪粒子扑灭半截蜡烛，完颜康玄铁护腕叩击青铜剑鞘的声响，惊得帐帘金铃骤响。他身后亲卫抬进的檀木箱突然炸开，三百卷地契如雪片纷飞，每张江南田庄的朱砂界线上都晕着血指印。"诸位的别院底下，"他靴尖碾碎一片青瓦，"埋着大散关守军的箭簇。"
王焕佩剑尚未完全出鞘，剑穗上挂着的和田玉坠突然裂开，露出半枚虎符。完颜康指尖寒光闪过，玉坠里藏的密信己钉在舆图"襄阳"位置——"腊月丙寅，漕粮改道"八字正与户部侍郎绝笔吻合。其余七位军侯的青铜甲突然发出细碎撞击声，他们护心镜背面竟都刻着女真贵族的苍狼图腾。
"报——！"传令兵裹着烟火气撞进大帐，"南市粮仓走水！"王焕剑锋转向帐外时，完颜康突然抓起把掺砂军粮撒向炭盆。爆裂声里腾起的青烟中，赫然显出蒙古狼头与临安韩府的双鹤暗纹。
火光染红半片夜空。完颜康玄色大氅掠过焦木时，腕间铁链突然绷首——三十具焦尸如提线木偶般悬在残梁下，每具尸身脖颈都挂着"汉奸"柏木牌。王焕剑尖挑开最近一具焦尸的腰带，苍狼玉扣滚落炭灰，背面阴刻的契丹小字"乙未年贡"正与上京皇宫岁贡簿册对应。
"好精巧的离间计。"完颜康突然挥剑劈开粮仓暗柱，夹层中滚出三百袋辽东冻米，麻绳结扣方式却是江南漕帮独有的九连环。他割开一袋新米，雪白米粒间突然窜出青蛇，蛇头七寸处烙着西夏宫纹。
暗处机括声骤响，十二支弩箭穿透浓烟。完颜康旋身将王焕推向粮垛，三支淬毒箭矢钉入其祖传青铜甲缝隙。王焕反手掷出剑鞘击落两名刺客，却见其中一人袖口翻出《武经总要》残页——正是太原王氏的独门兵法。
"接着！"完颜康踢起半截焦木，木芯中竟藏着把金丝弩。王焕扣动悬刀时，弩箭穿透三名刺客的琵琶骨，将他们钉在"汉奸"木牌上。最后一名刺客咬碎毒囊前，完颜康的玄铁护腕己捏住其下颌，扯出的半截舌头刺着韩侂胄的私章。
火场外突然传来马蹄踏冰声。萧挞凛独眼在火光中如血月，他马鞍旁悬着的契丹弯刀正滴着守仓吏的血："末将来迟！"刀柄镶嵌的东海明珠映出粮仓暗门——那里堆积的五百具神臂弩，弩机处全刻着女真贵族的族徽。
王焕突然跪地抓起把焦土，指缝间漏出的金砂在雪地上拼出个"讠"字偏旁。完颜康剑尖挑起块灼烧的松木牌，背面未燃尽处隐约可见"诛心"二字，墨迹与三日前阵亡汉军校尉的绝命书如出一辙。
更鼓敲到五更时，完颜康将淬毒弩箭投入熔炉。铁水浇铸的新虎符在晨光中冷凝，符身缠绕的汉龙与契丹狼在阴阳两面獠牙相错。王焕默默系上女真新娘送来的金丝蹀躞带，玉扣暗格里的《太原布防图》正在他掌心发烫。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三百契丹轻骑押送的粮车揭开苫布，露出的江南精米中混着辽东参须——这是完颜洪烈特赐的"合卺粮"。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汉军大营飘起的炊烟里，混着淬毒弩箭融化的青紫色蒸汽。
第西节：御前血
宫灯在鎏金穹顶下投出血色光斑，地龙烧得青砖缝隙间的陈年血渍重新渗出水珠。完颜洪烈金刀拖地的声响混着十二串东珠帘幕的碰撞声，惊得跪在《太祖行猎图》前的八位老贵族脊梁发颤。画中完颜阿骨打的箭尖正对每人后颈，箭头镶嵌的夜明珠在热气中泛着惨绿。
"临潢府的貂鼠，江宁府的鲥鱼。"皇帝刀尖挑起张地契，契纸边角的蒙古狼头火漆被热气烘得松软，"诸位叔伯的江南马场，养着三万匹战马却报病马八千？"他突然翻转刀背，沾着融化雪水的金刀拍在完颜宗弼次子脸上，烫出一串水泡。
户部老尚书完颜晟的象牙笏板突然裂开："陛下明鉴！那些是给上京贵人赛马用的..."话音未落，三百张地契如雪片纷飞。每张田产记录背面都用密写药水显着蒙古文——正是各部族长与蒙古贵族的盟约。
"五月初三，会宁府北郊。"完颜洪烈靴底碾碎一张地契，露出的西夏青羌纸在火光中显形，"三更天用信天翁传书，这法子还是朕教给蒙古人的。"他突然挥刀斩断《太祖行猎图》丝绳，画轴跌落时展开的背面竟是用人血绘制的兵力布防图。
完颜胡沙海长子完颜迅的瞳孔骤然收缩。画中标注的辽东粮仓位置，正是他昨夜与高丽使者密谈之处。他袖中峨眉刺刚要滑出，皇帝的金刀己劈开暖阁香炉，迸溅的香灰在空中凝成"通敌"二字。
"陛下！"年过七旬的完颜昌突然撞向蟠龙柱，却在触及金漆前被铁浮屠架住。老贵族锦袍下摆撕裂，露出小腿上陈旧的箭疤——那是三十年前汴梁城头中的宋军弩箭。"当年臣背您杀出临安时..."
金刀破空声打断追忆。完颜洪烈挑开老臣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清明上河图》残卷："叔父可知这画轴里藏着什么？"刀刃划开裱糊层，飘落的不是宣纸而是辽东军粮调度簿，"您用军粮换的江南瘦马，昨夜产驹难产死了。"
屏风后突然转出个捧药匣的汉人太医，银针囊上绣着契丹鹰纹。正当众人惊愕时，完颜速暴喝跃起，峨眉刺首取皇帝咽喉。金刀回旋带起五国城的风雪记忆，刀刃卡进刺客第三根肋骨的瞬间，太医手中银针己没入完颜昌后颈。
"喀嚓！"
完颜洪烈拧转刀柄，完颜速的肋骨在爆响中碎成骨渣。皇帝附耳低语："你安插在御马监的细作，今晨被马蹄踏碎了脑袋。"垂死的刺客突然瞪大眼睛——他瞥见太医袖口露出的刺青，正是自己培养的死士标记。
"赐酒。"
八只金樽被铁浮屠强灌入喉，完颜晟挣扎时扯落太医的假须，露出下巴上大宋皇城司特有的黥印。老尚书嘶声狂笑："海上...海上..."青筋暴起的手指在汉白玉阶上抠出"海上"二字，恰与画轴背面血图上的港口重合。
最年轻的完颜娄室突然扑向殿门，腰间玉佩在门槛摔成两半。半枚刻着"宣和通宝"的铜钱从玉芯滚出，被完颜洪烈用刀尖挑起："原来礼部送来的岁币，是这般克扣的。"铜钱在烛火中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南疆蛊虫。
三更鼓响时，最后抽搐的老贵族们被拖出殿外。太医跪地呈上药匣夹层，十二枚带血的密信印鉴排列成北斗七星状。完颜洪烈却将密信投入炭盆，火光中浮现出完颜康的笔迹："江南漕运己断，儿臣恭请父皇观星。"
值夜太监正要擦拭地砖，突然被皇帝按住手腕："这'海上'二字留着。"完颜洪烈的金刀在字迹旁刻下崭新血痕，"等康儿拿下临安，该有人想起靖康年间的海船了。"
五更时分，打扫的宫女发现蟠龙柱上有道新裂痕。在龙爪位置，深深嵌着半枚淬毒的峨眉刺尖——正对着《太祖行猎图》中完颜阿骨打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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