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霖点点头，转身离去。林安的目光却仍停留在佛像上——那只空握的左手，像是等待着什么被放进去。
“施主对佛像很感兴趣？”方丈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温和却莫名让林安脊背一凉。
“只是觉得……这佛像的雕刻很特别。”林安勉强笑了笑。
方丈眯眯眼，白须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佛本无相，众生见相，皆是心相。”
衣霖带他们穿过回廊时，林安注意到寺院的布局异常规整，每一处转角都恰好避开月光，阴影如活物般匍匐在脚下，而且她不知道怎么的，她的手呈弯曲，像是在提什么东西，但那里却什么也没有，跟那佛像一样。
“施主，房间到了。”衣霖推开一扇斑驳的木门。屋内烛台早己点亮，床榻整洁，却透着一股陈旧的檀香，像是许久未有人住，却又日日有人打扫。
“多谢。”林安试探道，“衣霖师父在寺中多久了？”
少女的背影顿了顿：“记不清了……应该有个十五六年吧。”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今夜若听到什么声响，不必理会。只要虔诚祈祷，佛会保佑你们的。”
“玲，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却又说不出那里诡异。”
“我跟你一样，总之这里绝对有问题，我们小心些。”
林安点点头。
半夜子时，林安再次从梦中惊醒，这是他这个夜晚第三次做噩梦了，几乎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许由，依莫的记忆。
“又做噩梦了？”
“嗯……”靠在窗边的玲，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银色的发丝上，像是镀了一层银纱。
“你说这寺庙的斋饭会不会也像幻境一样，看着是素菜，其实全是虫子变的？”
玲瞥了他一眼，“那你最好祈祷不是，否则你就得捂着肚子念‘阿弥陀佛’了。”
“也是，假的就好。”他伸了伸懒腰，揉揉了有些红肿的脸，渐渐疼痛的脸，他不禁纳闷道：“从幻境里出来后，脸就越来越疼。”他瞥了一眼玲，突然想起幻境里自己对王玲做一些无礼、调戏的事时，脸就会有火辣辣的感觉，幻境里又跟现实对应，岂不是他在幻境里真正调戏的是玲!而她就扇了自己巴掌，那这不就说明，他亲的也是她!
林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烧起来。他偷偷瞄了一眼玲，发现她正板着脸盯着窗外的月光，银发在夜色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却莫名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那个……”林安咽了咽口水，手指不自觉的捏紧衣角，“在幻境里……投影的现实……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
“嗯!”玲猛的转过头来，月光下她的眼睛亮的惊人，他愣住了，红晕的样子，他从没想过会在玲这个冰山美人上浮现，虽然只是淡淡的一抹。
“抱歉……”他可是给她添了很大麻烦，不然他就说今天玲的脾气怎么比之前大多了。
她本来就要遗忘了，林安一说起来，又让她想起，一开始他还只是在胡言乱语，慢慢的他就展开了身体的接触，甚至后面还开始调起情来了，他的情话一句接着一句，那抹不属于她的感情，在隐隐生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仿佛是因为那些情话，和肢体接触的面对者并不是她，她不相信，也不承认。
她的那个行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那是出于愤怒，才那样的。
“你……”她的声音低沉些，带着一丝怒意，“……最好别再提那些事。”
林安还想解释什么，就被她插嘴道：“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调查那丝气息。”
林安往后一仰，躺在席上，自顾自的点点头，看她的样子，她似乎很抗拒这个话题，甚至可以说是他再多说几句，就会被她生撕了。
当然，他是睡不着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玲，仍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蔽，房间里的烛火在肆意摇曳。
刚好他可以趁此机会体验一下熬夜的感觉。
衣霖站在大殿中央，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白须垂至胸前。她——不，此刻的她，是一座古寺的方丈，是一名德高望重的方丈。
月光从殿顶的破洞洒落，照在佛像上，那只空握的左手依旧悬在半空，仿佛在等待什么。
“师父，夜深了，您该歇息了。”身后传来小沙弥的声音，怯生生的。
衣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拨动念珠，声音低沉而威严：“你先去睡吧，我再诵会儿经。”
可是她身后没有人，只有幽静的黑暗。
殿内唯有烛火摇曳，映照出佛像空洞的眼窝。衣霖缓缓抬头，凝视着佛像的脸——那张脸，竟渐渐变成了一副怒目圆睁的脸，如同恶鬼般。
林安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月光被云层遮蔽，只剩几缕微光透过窗棂洒落。他本想去茅房，却在经过大殿时，隐约听到低沉的诵经声。
那声音不似寻常僧人念经的平和，反而带着某种压抑的、近乎挣扎的语调。
他放轻脚步，好奇心引领着他，贴着墙壁靠近大殿门口，从门缝中窥视——
衣霖站在佛像前，背对着他，袈裟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她的念珠拨动得极慢，每拨一颗，指尖都会微微颤抖。
“师父？”林安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衣霖的动作骤然停滞。
大殿内的烛火猛地摇曳，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动。
“施主……”衣霖的声音幽幽的，不再是夜晚那温和的语调，而是带着某种重叠的回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夜己深，为何不睡？”
林安浑身一僵，本能地后退一步。
不对劲。
眼前的衣霖缓缓转身，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右眼是正常的，而左眼竟是一片漆黑，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黑暗。
“你……”林安喉咙发紧，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血玉。
衣霖的嘴角缓缓勾起，笑容却僵硬得像是被强行拉扯出来的。
“林施主，既然醒了，不如……陪贫僧聊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了某种嘶哑的低语，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林安一时呆住了，可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大殿内的烛火骤然熄灭，西周陷入一片黑暗。
“林安？”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惊喜的转头，心里是这样想的：“关键时候或是他抉择的时候，玲总是会出现在眼前，帮助他，这次也一样。”
“嗤——”
这次似乎不一样了，没有帮助，甚至没有一句关心，只有一抹散发着寒光的眼神，以及——
他的瞳孔激烈收缩，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感觉他的心脏似乎是被握住了。
一只冰凉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
“玲……？”他的声音颤抖着，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月光从云层缝隙间漏下，照亮了玲的脸——她的眼神依旧冷冽，但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她手用力一握，就将他的心脏捏爆。
他后仰的倒下，在意识迷离之际，他看到了她的脸颊，像是被外力撕扯般，裂到了耳后根，她张大了血嘴，咬向他的头颅。
林安被猛的惊醒，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将衣裳浸湿，他下意识的摸向胸口，“还在……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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