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头的烽火狼烟未散，八百里加急的铜铃己撞破长安宵禁。房遗玉推开兵部值房的雕花窗时，正见驿使的青海骢口吐白沫瘫在朱雀门下，马鞍侧插着的十二根雁翎箭，翎羽竟染着陇右特有的靛蓝菌斑。
"吐蕃十万骑围凉州，军粮霉变过半！"兵部尚书侯君集的金错刀劈裂案几，黄麻纸奏报飘落火盆，遇热的字迹显出一串粟特密码。房遗玉俯身拾起残片，焦痕拼成的狼头图腾，与渭水盟约时突厥使团的金杯纹饰如出一辙。
急书上的火漆印己融成团，房遗玉却注意到封印边缘的齿痕——这是凉州都督陈政道独有的用印习惯。当他将铜印拓本覆上急书，齿痕间距竟比半月前收到的军报宽了半毫，分明是有人盗印伪造！
"即刻点兵！"李世民震碎茶盏，碎瓷片上沾着的建州茶末泛着靛蓝。房遗玉却拦住传令宦官："陛下且看这急书用纸。"他将残页浸入冰水，纸纹间浮出"博陵崔氏"的暗记，"此乃清河纸坊特供东宫的洒金笺。"
玄甲骑兵的马蹄踏碎子夜寂静。房遗玉在兵部库房翻出半年前的军粮账册，指尖划过凉州仓曹参军崔琰的签押，墨迹在烛光下渗出吐蕃青稞酒的酥油味。当他将账册残页投入炭盆，灰烬中竟显出一幅微缩的河西走廊布防图，每处关隘都标注着唐军换防时辰。
"好个声东击西！"张公谨的横刀挑开暗柜，成捆的吐蕃箭簇滚落，箭杆上的突厥文在磁石下扭曲成《氏族志》篡改稿。房遗玉拾起箭簇，嗅到熟悉的硫磺味——正是将作监试验失败的希腊火残渣。
五更天的寒风卷着雪粒扑入值房。房遗玉突然推开北窗，指着皇城方向："陛下请看！"承天门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十二盏宫灯排成北斗七星，光晕中隐约可见"凉州危"的旗语暗号。李世民瞳孔骤缩，这分明是隐太子旧部的传讯手法。
"臣请轻骑赴凉州！"房遗玉解下蹀躞带上的金鱼符。符面"天策"二字在烛火中泛出幽蓝，背面阴刻的星图忽与急书上的霉斑重合，指向祁连山北麓的某处汉墓。他猛然想起灞桥女尸手中的玉琮，琮面星图正是此处坐标。
马蹄踏碎渭水薄冰时，房遗玉在怀远驿截获队粟特商队。驼峰间藏着的不是丝绸，而是十二尊青铜弩机，望山处"贞观三年制"的铭文尚带铜绿。当他拆开弩机榫卯，齿轮夹层中掉落的毒麦孢子，正与凉州军粮中的霉变菌丝同源。
"将军速看！"斥候的嘶吼伴着地动山摇。房遗玉勒马高坡，见凉州城头飘着的竟是吐蕃王旗，而城墙夯土的新旧色差分明显示——此城月前刚被秘密加固！他举起改良的千里镜，镜中陈政道的金甲折射出诡异虹光，护心镜后的夹层隐约可见《氏族志》残页。
子夜突袭的号角响彻祁连山谷。房遗玉亲率的三百轻骑如利刃切入敌阵，新式马镫让唐军在马上弯弓如履平地。当第一支鸣镝箭射穿吐蕃狼旗，城头突然垂下十二道绳梯，绳结打法正是五姓七望私兵惯用的"崔氏结"。
"开城门！"陈政道的吼声带着陇右口音。房遗玉却注意到他握剑的虎口没有老茧，反手掷出障刀劈开面甲——人皮面具下的真容，竟是三年前"战死"的隐太子旧部薛万彻！
"五郎别来无恙？"薛万彻扯碎金甲，露出满背的《推背图》刺青。他剑锋挑起的城砖缝隙间，靛蓝色的菌丝正沿着砖缝生长成"武代李兴"西字。房遗玉挥刀斩断绳梯，坠落的吐蕃兵尸体怀中的密信，赫然盖着东宫詹事府的朱印。
晨光刺破阴云时，房遗玉在凉州仓廪找到答案。成堆的"霉变军粮"下埋着前隋龙舟，船舱中的武德旧弩仍能击发，弩臂上"天策府制"的铭文与玄武门出土的残箭严丝合扣。当他转动舵轮，整座粮仓地砖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地道——走向正与骊山皇陵的密道图纸重合。
"这才是真正的急书。"房遗玉举起薛万彻的佩剑，剑柄暗格中掉落的帛书浸透人血。褪色的墨迹记载着骇人真相：武德七年，李世民亲赴凉州时，早己布下这盘横跨十年的棋局。渭水之盟的毒酒、玄武门的旧伤、乃至今日的靛蓝菌丝，皆是棋局中的连环杀招。
暮色吞没河西走廊时，房遗玉在祁连山巅点燃狼烟。烟柱扭曲成的北斗七星下，长安方向缓缓升起九盏孔明灯，灯罩上的饕餮纹随火光幻化，终成个杀气凛然的"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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