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晨雾裹着脂粉气，房遗玉握着"玄甲"玉牌踏入醉仙楼时，二楼雅间的鎏金铜兽香炉正吐出龙脑香的青烟。张公谨卸去虬髯伪装的面容清癯如剑，手指叩击着案上三枚带血的鸣镝箭："五郎可知千牛卫为何称作'圣人的影子'？"
话音未落，屏风后转出十二名玄甲武士。他们手中横刀未出鞘，杀气却己割裂满室暖香。房遗玉注意到领头武士靴底沾着靛青染料——正是昨日西市染坊失火时特有的波斯蓝。
"圣人在骊山遇刺。"张公谨突然抛出一枚断箭，箭杆刻着户部军械监的流水号，"刺客用的却是三年前就该销毁的武德旧弩。"房遗玉接过断箭，嗅到熟悉的硫磺味，与惊马车辕燃烧时的气息如出一辙。
玄甲武士突然合围而上，六把横刀架住房遗玉脖颈。张公谨抚摸着案头《六军镜》兵书："给你半炷香，找出我们当中的吐蕃细作。"房遗玉目光扫过武士们的手甲，发现第三人拇指内侧有淡黄茧痕——那是长期拉突厥角弓留下的印记。
"他是左利手。"房遗玉突然开口，"但横刀佩在右侧。"话音未落，那武士己暴起发难，袖中射出三枚柳叶镖首取张公谨咽喉。房遗玉抄起银酒壶掷出，流体力学计算的角度让酒壶与飞镖在空中相撞，琼浆淋湿了《六军镜》上的"风后八阵图"。
张公谨抚掌大笑，玄甲武士们瞬间收刀入鞘。第三人的面具应声而落，露出张公谨嫡子张慎微的脸："房郎君好眼力，此乃千牛卫入门试炼。"
房遗玉抹去颈间血痕，突然抓起案上羊脂玉镇纸："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吧？"他用力将镇纸砸向地面，青砖裂开的缝隙中赫然露出半张焦黄的军粮调令——盖着东宫右卫率的印鉴。
张公谨瞳孔骤缩。房遗玉己蹲身拼合碎片："这调令写着'输陇右道粟二十万石'，但墨迹未过立夏。"他用指甲刮下墨粉，"今春户部批的军粮，用的该是终南山新松烟。"
窗外忽然传来鹧鸪三短一长的啼叫。张公谨推开雕花槅扇，朱雀门方向升起三道狼烟。他解下佩刀扔给房遗玉："换上玄甲，随我去右银台门。"
马蹄踏碎曲江池的薄冰时，房遗玉才知晓此行凶险。三百名金吾卫将右银台门围得铁桶一般，门缝里渗出浓重的血腥气。作者“红尘醉道人”推荐阅读《大唐扶摇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张公谨亮出鱼符："奉敕查验太子献鹿。"
宫门洞开的刹那，房遗玉看见此生难忘的景象：九色神鹿倒在血泊中，鹿角上挂着撕碎的明黄绸缎——那是天子围猎时专用的箭囊。更骇人的是鹿腹裂口处，数十颗带血的波斯金珠正咕噜噜滚出。
"午时三刻，太子殿下亲手献的祥瑞。"张公谨刀尖挑起金珠，珠面阴刻着突厥狼图腾，"但现在，它肚子里藏着颉利可汗的贡品。"
房遗玉突然俯身掰开鹿嘴："看它的齿龄！"鹿齿磨损程度显示这头鹿至少十五岁，而关中年鉴记载最近一次捕获九色神鹿是武德六年。"有人用赝品替换了祥瑞。"他指尖沾取鹿血，"血里混着蒙汗药，这鹿被运进宫时还是活的。"
宫墙外突然传来骚动。房遗玉攀上望楼，看见东宫车驾正缓缓驶向安上门。拉车的白马后腿肌肉异常发达，他猛然想起生物课本里的基因突变："这些马吃了掺药的黑豆！"
张公谨闻言色变。千牛卫的鹰哨刺破云霄，十二匹玄甲快马首扑东宫车队。房遗玉策马冲到领头马车前，掏出怀中的硫磺粉撒向马鼻。受惊的白马人立而起，车厢倾覆时滚出八个鎏金木箱。
木箱裂开的瞬间，房遗玉嗅到刺鼻的硝石味。他扑倒张公谨高喊："卧倒！"剧烈的爆炸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掀上半空，烟尘中传来突厥语的咒骂声。
烟散时分，房遗玉从瓦砾中爬起。残破的箱体露出双层夹板，底层铺满西域疯草，上层却是河东柳氏纸坊特制的洒金笺。他捻起未燃尽的纸片，火光中浮现出半枚血色指印——小指齐根而断。
"是王君廓的旧部！"张公谨盯着指印倒吸冷气。这位贞观元年因谋反被诛的将领，麾下死士皆断指明志。房遗玉却望向太极宫方向，想起史书记载本月十五李世民将赴昆明池观军演。
暮色中，房遗玉在千牛卫衙署摊开《长安舆图》。朱砂标记的爆炸点连成诡异的北斗七星，斗柄正指昆明池。他突然抓起算筹："今日爆炸的硫磺配比是七硝二磺一炭，但若加入西域疯草灰..."
"就会变成见血封喉的毒烟。"张公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握着半截突厥箭矢，"五郎可愿明日随驾昆明池？"房遗玉望向窗外，北斗七星在夜空中闪烁，第七颗摇光星的位置，正对着献鹿暴毙的右银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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