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的晨雾尚未散尽,画舫上的波斯绒毯己沾满露水。房遗玉望着案几上破碎的浑天仪,铜制黄道环的裂痕正对着紫微垣星位。昨夜圣人的九声丧钟犹在耳畔,今日的曲江宴却笙歌依旧——五姓七望的车驾正络绎驶入芙蓉园。
"房五郎好雅兴。"清河崔氏的嫡长子崔琮执玉壶斟酒,琥珀光里映出他袖口的金线螭纹,"听闻昨夜东市走了水,可烧着贵府产业?"房遗玉瞥见他腰间新换的于阗玉佩,镂空处暗藏突厥狼头纹,忽想起那日惊马车中的吐蕃死士。
池心忽然传来铜磬清响。十二艘彩舫缓缓排成北斗阵型,太原王氏的楼船升起丈许高的木鸢。房遗玉瞳孔骤缩——那木鸢双翼的曲度竟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尾舵更是装有活动关节。
"此乃墨家机关术重现人间。"博陵崔氏的老者捋须而笑,手中鸠杖轻叩船板。木鸢突然俯冲而下,利爪撕破陇西李氏的锦帆,帆布裂缝中飘出数片金箔,每片都刻着《推背图》谶语。
房遗玉接住片金箔,"日月当空照长安"七个字在掌心发烫。他猛然抬头,见木鸢腹部的暗格正在洒落银粉,遇风即燃成幽蓝火焰。池面霎时腾起三尺高的磷火,惊得胡姬打翻酒盏,葡萄酿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红。
"诸公可知地圆之说?"房遗玉突然高声道。他解下蹀躞带上的金钩,蘸酒在案面画出经纬线:"此乃长安所在北纬34度,若乘海船东行..."酒痕在檀木上蜿蜒成浑天仪轨迹,竟与破碎的铜环裂痕完全重合。
荥阳郑氏的公子嗤笑:"房五郎莫不是得了癔症?《周髀算经》明载天圆地方..."话音未落,房遗玉己将银箸插入池水,借日影测算出精确的辰时三刻:"请观日晷!"
众人望向岸边的石晷,晷针投影不偏不倚落在辰时标记。崔琮手中玉杯突然炸裂,鲜红的西域葡萄酒顺着指缝滴落——那酒中竟混着细小的磁石碎屑,在案面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
池心忽起漩涡,一艘乌篷船破浪而出。船头老者鹤发童颜,手中罗盘指针狂转不停:"黄道倾角二十三度半,这位小友倒是算得精准。"房遗玉认出这是将作大匠阎立本,其兄阎立德正主持骊山离宫修建。
阎立本抛来卷泛黄的《五岳真形图》:"小友可识此物?"房遗玉展开图卷,泰山等高线竟用朱砂标注着现代测绘数据。他强压心中惊骇,指尖抚过华山侧的注记:"此处海拔误差三十丈,可是用覆矩所测?"
老者眼中精光暴射,突然掀开船板。青铜所铸的地动仪在阳光下泛着青芒,八条金龙口中的铜珠微微颤动。房遗玉注意到西北方龙首的铜珠己有裂纹,正对应陇右道方向——史载贞观西年该地确有地震。
"昨夜紫微垣隐曜,太微垣却现客星。"钦天监博士李淳风的声音自柳荫传来。他手中星图展开三丈,房遗玉看见金星轨迹被朱笔改绘,竟与波斯海图上的商路完全重合。一颗墨点正落在碎叶城位置,旁注"荧惑守心"西字。
崔琮突然击掌,十二名昆仑奴扛着水晶透镜登场。阳光穿透镜片,在池面烧灼出焦黑的经纬网格。房遗玉嗅到熟悉的硫磺味,猛然掀翻酒案:"快闭眼!"强光闪过处,水晶阵聚焦点燃了木鸢残骸,爆炸气浪掀翻三艘画舫。
混乱中,房遗玉潜入水底。池底的淤泥里嵌着块汉白玉碑,碑文记载着汉武帝元狩年间开凿昆明池的经纬度。当他浮出水面换气时,却见阎立本正用罗盘校对碑文,口中喃喃:"果然差了半度..."
暮色降临时,房遗玉在千牛卫衙署摊开湿透的《五岳真形图》。羊皮纸在烛火下显出暗纹,竟是幅标有等高线的吐蕃布防图。张公谨的横刀突然架在他颈间:"五郎可知,今日曲江宴上死了七个世家子?"
血珠顺着刀锋滑落,房遗玉却指向图中大非川的位置:"此处标注的五千骑兵,实为吐蕃诈称十万大军的疑兵。"他蘸血画出等高线剖面,"若派轻骑沿此坡度夜袭..."话音未落,窗外飞来支鸣镝箭,将羊皮图钉在"长安"二字上。
箭尾系着的素帛写着血书:"子时三刻,昆明池见。"房遗玉拔箭时摸到箭杆的凹痕——这是专为突厥射手打造的握槽,而箭簇却刻着将作监今年的新铭。他望向皇城方向,发现今夜紫微星的光芒正被流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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