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的龙纹金砖沁着寒意，房遗玉跪在第三道门槛前，望着青铜仙鹤香炉吞吐的青烟在御案前扭曲成"囚"字。李世民手中的朱笔忽顿，墨汁在《括地志》手稿上泅出个血滴状的污渍："房家小五，且抬头说话。"
"臣有三策，可解西域困局。"房遗玉话音未落，紫檀木屏风后转出长孙无忌。他腰间玉带镶着七宝琉璃，折射的光斑恰落在房遗玉膝前："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国事？"
李世民抬手抚过案头断剑——那是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的遗物。剑锋映出房遗玉眼中的星芒："第一策，改府兵为募兵，设武学授寒门子弟兵法。"他解下蹀躞带上的金钩，在地上画出河西走廊的等高线，"吐蕃骑兵翻越祁连山需五日，若在此处建烽燧..."
"哗啦"一声，长孙无忌掀翻西域进贡的玛瑙棋盘："府兵制乃国本！"黑玉棋子滚落金砖，排列出五姓七望的族徽图案。房遗玉拾起枚刻着"崔"字的棋子："贞观三年，陇右府兵逃亡者三成，皆因勋田被世家侵吞。"
李世民突然掷出半块虎符，铜锈斑驳的断面上残留着干涸血迹："接着说。"房遗玉感觉后颈刺痛，那是魏徵在尚书省写下的"武"字在隐隐发烫。
"第二策，行盐铁劵引。"他从袖中取出改良的桑皮纸，纸纹里嵌着金丝防伪线，"江南道盐场年产百万石，若以劵引替代实物运输..."殿角的铜壶滴漏突然加速，水流冲开暗格，露出半枚沾着吐蕃酥油的户部官印。
长孙无忌的麈尾扫过御案："这与汉武榷酤何异！"香炉青烟被劲风搅乱，在空中凝成"亡秦"二字。房遗玉却指向殿外太仓方向："昨夜户部清点义仓，陈米霉变者足供长安百姓三月口粮。"
李世民霍然起身，玄色龙袍扫落《帝范》书稿。房遗玉看见他拇指上的铁指环——武德年间射杀隐太子时的扳指："第三策，开海禁，设市舶司。"他展开怀中的波斯海图，在麻林国位置画圈，"此处有金山，距泉州不过六十日航程。"
殿外忽起惊雷。长孙无忌的玉笏裂成两半，露出夹层中的《氏族志》残页。房遗玉踩住飘落的残页："赵国公可知，五姓女眷的头油钱，抵得上半个淮南道的盐税？"
"放肆！"金甲侍卫的横刀己然出鞘，却见李世民抬手掷来枚金鱼符："凭此符可调阅弘文馆禁书。"符上"天策"二字犹带体温，背面阴刻的星图竟与房遗玉怀中的金箔完全吻合。
房遗玉叩首时瞥见御案下的暗格，半卷《兰亭序》摹本边缘染着可疑的褐斑。他突然想起魏徵食盒中的蝗虫尸体，那些虫腹的西域沙棘纤维...
"明日去将作监。"李世民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阎立德在造的东西，或许合你心意。"窗棂间漏进的夕照突然被阴影遮蔽，房遗玉抬头看见殿梁上倒悬着具胡商尸体，正是那日东市爆炸案中"死去"的粟特人。
宫灯初上时，房遗玉在千牛卫衙署转动金鱼符。暗格弹开的瞬间，他闻见熟悉的硫磺味——半张火器设计图静静躺在其中，图纸边缘的焦痕显示它曾从火场被抢救出来。当看清图上标注的"猛火油柜"构造时，他猛然想起昆明池底的汉碑：碑文记载的西汉炼丹术，与这喷火装置所需的石油提纯法惊人相似。
子夜的更鼓声中，张公谨推门而入："圣人赐你的不是鱼符，而是催命符。"他刀尖挑开火器图的夹层，露出用突厥文写的警告："碎叶城破日，长安烬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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