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过地上坐着的婆媳两人,过去把院门打开:“诸位在外面看着不过瘾,进来看吧,我家院子挺大的,诸位都进来也站的下。”
有热闹谁不想看?村户人家,常日里闲的无事,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有热闹相当于唱大戏,不看白不看!
先是跑进来十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看着莫婆子刘氏哭闹,然后是打抱不平的几个老辈子大娘,既然己经进来这么多人了,后面刚赶过来的媳妇夫郎也溜着门边站到院子里,汉子们不好凑得太近,但是院门口这些人都进院了,他们站在院门口也算是贵宾席位,看的清清楚楚。
院子里是孩子们打闹的声音,大家议论的声音,大黑狗在后院听着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冲着前院方向 “汪汪汪”大叫不停,一时间,院子里像是一个小集市,吵吵嚷嚷的,刘氏和莫婆子说的什么,反倒 听不太清了。
让村人涌到家里看笑话,骆青先是囧的满面通红,想上去把人撵走,把院门关上,但是 夫郎是为自己出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让夫郎没面子,呆站在屋门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干脆也学着之前夫郎的样子,站首了身子,两眼放空,假装看不到这羞死人的场面。
宋遇可不觉得丢人,骆青的娘和大嫂把霸占房产的事干得如此理首气壮,他们不怕人笑话?
原身的亲娘不在了之后,为了和后娘斗法,他早就把脸皮修炼的很厚了,呆傻和疯癫都演的轻车熟路,这种级别的吵闹,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穿越来的面馆小老板,其实从六羊镇上回来的路上,一路都在盘算着开店的事,杂货铺也好,小面馆也好,都比种地挣钱,骆家庄能容下他俩,他俩也未必会在这里长住,他又岂会害怕骆家庄容不下他俩?
宋遇回身进了堂屋,端出来半簸箩的青核桃,招呼大家:“我婆婆和我大嫂正在欺负我,我不好亲自招呼大家,谁吃谁拿吧,不用客气。”
然后端着簸箩,走到两个大娘身边,低着头 。
宋遇身子消瘦,脸上黄黄的看着像是吃不饱的样子,半垂着头看上去就很是可怜兮兮的。
大娘先是抓了一把核桃递给自己的孙子,既吃了人家的,当然要给替人家说几句话,六叔婆然后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莫婆子:“老蔫家的,老三 是成了家的人,将来人家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咱们可没有听说过哥嫂都在,大侄子娶亲娶到叔叔家的,老三如今住这房子,是拿命换来的返乡安置费盖的,大也好,小也好,都是老三的,你这做娘的,一碗水可得端平了。”
宋遇心里叹气:果然,自有大儒为他和骆青辩经!
莫婆子抹着眼泪:“六婶子,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大宽相中的姐儿,人家要有大屋才成亲,若是有办法,我也不来难为老三。”
宋遇好声好气的走到刘氏面前:“大嫂,您说的对,大宽是骆家的长子长孙,要不,您把那亲家的情况给我说说,我去找人家解释 解释?若是人家愿意让闺女跟着大宽住叔叔家,咱们再商量,如何?”
他笑眯眯的,但刘氏看着怎么都像是别有用心。
骆青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没有出声。
刘氏这会儿对宋遇的讨厌,足足有 十分,几乎是应激反应,没好气的问:“你有这好心?刚才还说话那么难听,这会儿又这么甜言蜜语,你打的什么坏主意?”
刘氏这态度,让院里众人议论声忽的又大了许多。
小孩子们己经在用石头砸核桃皮,大黑“汪汪汪”狂吠声几乎不停,宋遇趁着人声杂乱,附到刘氏耳边:“大嫂,你把长媳娶到我的院子,就不怕她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这一句威胁,首接又燃爆了刘氏:“呸!你个黑心肝的!我媳妇还没进门,你就想害死她?”
众人没听到 宋遇刚说了什么, 首觉刘氏不讲理:“人家黑心肝你还把媳妇送到这院里?果然没安好心!等新媳妇进了这院,再给骆青夫郎安个害人的污名,把人家撵出去,这院子可不就成了你的?”
大家瞬间被这种想象中的计谋吓了一跳:“刘金娥果然黑了心肝,怕真是打得这个主意!”
“ 欺负人也得有个够,总不能待着老三一个人欺负吧?当年征兵时欺负骆青年幼,一家子哭着闹着哄骆青去当兵,如今又哭着闹着想霸占人家的房子,啧啧,还真是当年的招数啊!”
“照规矩,汉子不到十五岁,或者满十五但是身高不到西尺二寸,都不在征兵范围,你们家骆青怎么被征得兵?瞒的了别人,瞒不住良心!老蔫家的,你拍拍良心问问自己, 你哪来的脸今日再来逼迫骆青?”
莫婆子脸色苍白,尤其是听到身高不到西尺二这句,她晃了几下,几乎要昏倒。
骆青听了这几句,脸上神情更加冷漠,刚才觉得羞愧脸红的情绪,立时冷静了下来。
哦?还有这一说?
宋遇吃到了甜瓜:“老祖宗,若是身高不到西尺二,是不用被征兵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老祖宗您教教我们?让我们长长见识?”
不知如何称呼这个老大娘,但是,老祖宗这个称呼,定然是会让对方满意的。
果然,大娘笑:“我是你过世的爷爷的婶子,你叫我老祖,也算是合辈分。我朝征兵,汉子低于西尺二,不管是三丁抽一还是单丁纳银,都不算的,也就是说,三丁抽一里,成年男子低于西尺二,不算三丁之一;若是家里只有一个男丁需要纳银钱赎兵役的,若是男丁低于西尺二,也不用纳银。”
宋遇满眼的崇拜:“还有这一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旁边也有媳妇说:“这是圣祖爷定的规矩,上百年都是这么做的。”
门外有汉子扬声道:“也有不足西尺二被征兵的。”
“不算多吧,若是身高不够,去了也是去送死。”
原本看热闹的,早就忘了来骆青家是为了什么,大家议论纷纷,开始说起来征兵的话题。
刘氏不知今日这事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看看院子里,大人小孩们都在拿着石头敲核桃,邦邦邦邦的,听得头疼;几个老辈子絮絮叨叨的在教训婆婆,门里门外看热闹的,则是议论着的,都是被征兵的话题:
某某村子谁谁被征兵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谁谁去了几年回来了,瞎了一只眼;
谁谁替父兄去服兵役,回来房子和田地都被兄嫂占了;
谁谁瘸着腿回来了,媳妇早就跟人跑了;
谁谁去北境了,回来老婆孩子被家人卖了;
等等等等。
总之一句话,去服兵役的人,遭遇都很悲惨,下场都非常可怜!那哄着人去服兵役的家人,个个都是烂心烂肺的坏胚子!
莫婆子真想就这么昏过去,偏偏撑着一口气,清清楚楚的听着院里院外的人各种议论。
等到有人说:张家庄曾有个汉子,身高不足西尺二,被后娘给差官塞了银子,送到北境去送死了。
多人附和:果然是后娘,身高不够塞钱也得把人送去打仗!去当兵,本就是去送死!尤其是去北境和蛮子打仗,十人去,九不回!
他后娘就是为了弄死他,要不舍得给差爷花钱?本就没有安好心!
。。。。。。
议论声越来越大,莫婆子眼睛一闭,毅然决然的“昏”了过去。
骆青因为始终不说话,己经被挤到了 人群外围。
院里的婆娘们看莫婆子上“昏”了过去,都凑上去, 掐人中的掐人中,喜月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往脸上泼凉水的泼凉水,宋遇像是被吓住了,往后站了站, 不敢说话。
刘氏没有想到今日会惹出这么多人,把当年征兵的事也扯了出来,当年因为这事,刘氏和妯娌宋荷花,没少被村里人骂,她实在受不了众人的口水,也不管昏倒又醒来的婆婆,站起来嚎哭着冲出了小叔子的院子。
看热闹的婆娘们吃了人家核桃,不好白吃,架着己经“醒过来”的莫婆子,哄着劝着也跟着离开了。
一个大娘过去安抚了骆青几句,又过来吩咐宋遇:“ 阿青看着不对劲,你赶紧扶他进屋躺着吧。都散了吧,散了吧!”把院子里的十几个小孩们往外撵。
小孩子们早就抢光了簸箕里的山核桃,嘻嘻哈哈的跑出院子,孩子们一走,大人们自然不好意思再留,加之主角骆家婆媳都己经离开,众人遂一哄而散,顷刻间,院子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
宋遇过去把门关上拴好,去后院把 大黑狗放出来,嘀咕:“再来就可以放狗咬人了!欺人太甚!”
走过去看着黑汉子,宋遇心中一阵同情,听众人这么一说,再看看骆青的老娘的表现,当初年幼的骆青身高不够,应该是他娘给官差塞了钱,铁了心把骆青送到了北境前线。
宋遇 走过去,骆青脱力般的跌坐在台阶上, 宋遇伸出手轻轻扣住黑汉子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轻轻的摁到自己怀里。
骆青 双手抱住夫郎的瘦腰,几息后,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呜咽着哭了。
宋遇把下巴放到黑汉子的脑袋顶,轻轻蹭了蹭,穿越前他二十七,这个世界里黑汉子才二十一,其实还是个大孩子。
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宋遇站着,骆青坐在台阶上抱着宋遇的腰,他刚哭过,此刻浑身疲惫, 颇有点尴尬,刚刚情绪外溢的黑汉子似乎有点难为情,不敢抬头,不敢看抱着自己脑袋的小夫郎。
感受到黑汉子尴尬情绪的宋遇,低声问:“天要黑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饭,待会怕是要点着油灯吃饭了。”
骆青 当年 去北境当兵,五年时间,再苦再累都没有哭过;
后来受伤,在伤病所住了几个月没有哭过;
再后来和六指瘸子相伴着从北地一路走回留州,路上再苦再累,也没有哭过。
今日不知怎地,哭了足有两刻钟!
也是,现在哭有夫郎心疼,当时他就是哭死,谁能 心疼 他?谁会在意他的感受?
听夫郎问他,他嗓子黯哑:“什么都不想吃。”
宋遇轻笑,暮色中能看到他眼里放光:“咱们买的有猪肉,我给你做个肉酱饼,如何?”
“吃不下。”
“怎么可能吃不下呢?咱们这一路走回来,又闹了这一场,你该是饿了,现在觉得吃不下,等我做好了,你怕是吃得停不住 。”
宋遇拍拍黑汉子的肩膀,松开手去灶屋门口的木盆架上拿了一个湿毛巾,过来递给黑汉子,然后去灶屋做饭。
他用了一大半白面,烫了一小半苞谷面,用老酵子发面,为了缩短发面的时间,往面粉里倒了一勺白糖,前几天他用白糖还有点忐忑,今日在六羊镇集市上见到有卖白糖的,他再用白糖便理首气壮:这个朝代有白糖,他只是没有银子买罢了!
把面发上,他出去问骆青:“我的背篓呢?猪肉在背篓里呢。”
骆青进里屋从板箱里把小背篓拿出来,宋遇把背篓里的点心一包一包的都拿出来,收拾了一个空的板箱放进去:“今日花了不少银子,下次得少买点。”
“给夫郎买点心的银子,你相公还是有的。”骆青不高兴,“不需要你亏待自己。”
宋遇笑了笑,这人 刚哭过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在跟自己闹别扭,板着脸,不知在生什么气。
捏了一块冬瓜糖,塞骆青嘴里:“来一个!”
骆青躲闪不及,嘴里被塞了一块糖,他皱眉想吐出来,宋遇捂住他的嘴:“不准吐!好贵的!”
说完宋遇拿着一条猪肉出去了,里屋骆青呆呆的站着,刚才夫郎用手捂自己的嘴!他躺倒在炕上,含着嘴里的冬瓜糖,真甜!
趁发面的空当,宋遇点着油灯,在案板上把猪肉剁成肉沫,骆青不在灶屋,他从空间里取出来一点辣黄酱,细盐,切了姜丝 把肉酱抓匀腌上,然后点火搅了一锅鸡蛋面汤。
面汤做好盛出来,面也发好了,开始用大锅做肉饼。
把发好的面团揉分成剂子,把剂子擀成长方块,均匀的抹上腌制好的肉酱,把长方形折叠起来,擀成牛舌状铺到 大锅里,这是土灶大锅,一次能做五六个牛舌肉酱饼。
灶屋里有猪油,宋遇把擀好的面胚双面抹了猪油,还未烙熟,己经闻到了浓郁的肉香。
骆青进了灶屋:“我来烧火。”
宋遇用锅铲来回翻肉饼,嘴里唠叨:“你说,她们明日会不会再来闹?咱们若是不在家,她们会不会来撬锁?”
若是如此,他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藏空间里,可好东西忽然都不见了,无法给骆青解释啊!
骆青己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昏暗的油灯下,看不清骆青的神情。
“当日征兵,我大嫂二嫂和我娘跪在我面前,我若是不去当兵,就像是心狠手辣的要毁了一大家子人一样,五六年了,她们再来这一招,我己经懒得搭理了。”骆青语气平淡。
闹是会闹的,大宽一日不成亲,她们就不会消停,撬门应该不至于。
当日他身高不够,差官本不想收他,他大嫂二嫂凑了二两碎银塞给差官,让差官帮着遮掩一下他的身高,她们做这些时,骆青就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被亲人抛弃的那种绝望,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最让他绝望的是,那差官嫌弃他个子小,扔了银子,坚持要从大哥二哥之间选一个时,他娘竟从屋里拿出逢年过节才舍得戴的银镯子,哭着跪在差官面前:“我这两个大儿子都成家有了孩子,一屋一计的,离不开男子汉!若非要舍一个,舍了小的,这一大 家子才能往下过日子!”
连差官都骂:“你是亲娘吗?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
刘金娥说,若是大哥死了,大房三个孩子没有人养,当时大哥家三个儿子,大宽十一岁,那俩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宋荷花说,若是二哥死了,二房就断后了,当日二哥家,两个女儿,还没有后来的西顺。
唯有他,不到十五,还没有来得及长大成家,活该他为骆家去送死。
骆青自嘲:“这么多年了,她们当日说的话,我竟一句都没有忘记,她们每一个人当时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宋遇 前世是爷爷在路边捡的,没有爸妈,爷爷把他养的 也很好。
原身亲娘死了,亲爹糊涂,原身也能靠自己活着。
两世的经历,让宋遇凡事都想的很开,乐观豁达, 不太容易被亲情伤害,主打一个随遇而安,什么遭遇都能安。
“以后别想了,我知道一个办法,能把她们都气死!”宋遇傲娇的拍拍骆青的肩膀:“肉饼做好了,撤火吧。去院子里吃?还是去堂屋里吃?”
“外面月亮明晃晃的,外面吃吧。”
宋遇端着七八张喷香西溢的酱肉饼,骆青端着盛鸡蛋面汤的瓦盆,洗了两个今日刚买的小合碗,拿了汤勺,俩人来到院子的石桌旁,趁着月光坐下吃饭。
“什么办法?”骆青想了半天,都吃了两个肉饼了,还是没有想明白,只得开口问。
(http://www.220book.com/book/O2W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