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重新洗了把脸，簪了头发，用完午膳，坐在桌案边抄书。
今朝见状，细心将宫门关上，以免狗蛋跑出去，而后挽起袖子为嘉宁研好了墨，又在书案边备好了许多宣纸，这才离开。
「你今日，打算就在宫里抄书？」
「自然不，」嘉宁道：「但是我也得先抄完，不然范少傅又去告状，万一父皇生气，收了我的大理寺腰牌，不是得不偿失。」
「那你抄完书，要去哪？」柳凌寒坐着，看着嘉宁的狗爬字跃然纸上，别说字丑，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实在是...
有辱斯文。
「你忘了，彩翠轩还欠我一支步摇呢！」
嘉宁似乎对那支步摇很是期待，柳凌寒感觉嘉宁的心里都要开出花来了，「都查完案子了，你还要去？」
「白给的步摇，为何不要。」嘉宁抄完一篇，又换了一张干净的宣纸，以镇纸压着，又开始抄写第二遍，「浪费可是要遭天谴的，我自然得给那步摇一个归宿。」
听嘉宁说得正气凛然，柳凌寒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会催我为你办解除婚约之事呢。」
嘉宁闻言笑了，“急什么，也得等你醒了才能办吧？”
柳凌寒嗯了一声，当初本以为自己没两天就能苏醒。
耽搁两日时间，只怕那人犯会逮着机会逃了，这才和嘉宁交换了条件。
谁知，竟阴差阳错地让嘉宁考进了大理寺。
想起昨日那案子，柳凌寒忍不住赞道：「你能将城东祁家的案子查清，确实令人惊喜。」
嘉宁手上一怔，回过神来只剩下一句叹息：“祁玉兰为了这么个负心人，最后得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实在令人惋惜。”
说完，嘉宁又将心神放在了笔尖的字上，一字一画地照着书上抄写着。
许久，柳凌寒才又开口道：「其实，你是想去查这彩翠轩吧？」
笔尖一顿，宣纸上留下一滴墨渍。
嘉宁一愣，啧了一声，“可惜了，这张不能用了。”
于是又换了一张宣纸来，重新一字一字地抄写了起来。
「嘉宁，」柳凌寒心声缓缓，「你我如今两人一体，行踪一起，我若想知道，你自然瞒不了我，你若告知，或许我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嘉宁抿着唇仔细抄完笔下正在写的那个字，将手中羊毫笔搁下，“长安，并非我刻意要瞒你，只是我心中有疑，可到底在疑心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疑心那彩翠轩？」
“是。”嘉宁靠在椅背上，眉间拢起了一团乌云，“我也不知自己在疑心什么，只是那彩翠轩实在奇怪，西市多是食店、布行、杂货行这些，几乎涵盖了所有日常生活所需，也多是百姓们闲逛之处，那彩翠轩处在西市，门头也不打眼，可里头的珠宝却并非俗物。
在西市租下一间铺子，二楼却空置着，你不觉得奇怪吗？”
「可是你想查什么？查她们开那店的目的，还是想查背后的东家？」
嘉宁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心头仍有疑云，这疑团不解开，我心中难受。”
「你连查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查呢？」
“那就有什么，就查什么喽。”嘉宁挑了挑眉，“好了长安，不要再打扰我了，我赶紧写完，咱们才能去查那彩翠轩。”
嘉宁又抄完一篇，甩了甩手。
“公主。”今朝端着一壶茶入内，低声唤了一句。
“在呢，”嘉宁换了张新的宣纸，又拿来镇纸压着，在眼砚台上舔笔后，又要落笔，“怎的了？到晚膳的时辰了？”
柳凌寒心中忍不住觉着好笑，午膳才刚用完没多久，一共就写了这么两三篇的字，就想吃晚膳了。
“不是，”今朝在圆桌边给嘉宁倒了杯热茶，端到了桌案旁，奉在了嘉宁的手边，“宫门口的守卫方才送了封信来，说是要给您的。”
一边说着，今朝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
嘉宁眉心一皱，将手中笔搁下，从今朝手里接过那封信取出信件，只见上头画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以白布覆着。
今朝凑近看了一眼上头的图，“来信的人知道公主不识字？所以画了画。”
「画的是什么？」柳凌寒看着，满脸不解。
“大理寺的殓房，”嘉宁沉声道：“看来是前两日的那个小仵作，有搞不定的事情，要请本宫出马了。”
嘉宁抖肩笑着，“先不抄了，今朝，帮本宫拿套轻便的衣裳来。”
“是。”
待今朝离开，柳凌寒才开口问道：「你认识那个仵作？」
嘉宁正拿起茶杯要喝茶，手上一顿。
「若是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你不识字？」
嘉宁瘪了瘪嘴，“许是我目不识丁，草包公主的名声，传得极远。”
「那他记得你不识字，给你画画，倒是用心。」
“是吗？”嘉宁喝了一口杯中热茶，勾唇笑了笑，杯中那氤氲的热气给嘉宁的眼底笼上了一层雾霭，“难道不是不服气？”
「嗯？」
“昨晚我离开大理寺时，他正去找陆行之陆大人。”嘉宁三指握着那小茶杯，在指尖摇晃着，澄明的茶汤中掀起阵阵涟漪。
「昨晚？」柳凌寒回忆着，嘉宁离开时，似乎确实与一人擦肩而过。
只是当时嘉宁正沉浸在喜悦中，柳凌寒也未注意那人。
加之平时与那人相见时，他皆是以素帕遮脸，不曾见过真容，所以昨日擦肩时，自己也不曾留意。
“是，我余光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与那小仵作相同，必然是同一个人。”嘉宁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应该是想要找陆行之帮忙来找我，可陆大人让他找，他抹不开面子，又不能不找我，所以画了这画，就是为了以不识字这事羞辱我。”
说完，嘉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么幼稚？」
“估计是个富家子，”嘉宁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来见身上衣带解了去，“喜欢验尸便做了，只是学艺不精。不过倒是好，至少他愿意向我请教，也算是个负责之人。”
话音落下，今朝双手捧着一件柿色锦花裙入内，“奴婢伺候公主换衣裳吧。”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今朝也习惯了嘉宁不习惯有人在一旁伺候，将裙子放下后又退出了寝殿。
换完了衣裳，嘉宁随手拿起一块御膳房送来的枣泥糕，往宫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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