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扬的爷爷家居住在老旧的别墅群里,闹中取静的地方,跨上小摩托开个十几分钟便能看到大海。
从外面看的话这座小院的确有些年头了。老人家上了年纪,搬进来之后懒得重新装潢门面,锈迹斑斑的红漆铁门褪了色,却也热闹,一左一右挂了两盏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喜气洋洋的春联,给陈旧带来一丝新生的气息。
院中不规则的水池里漂着几片浮萍,含苞欲放的睡莲静置其中,随着晚风轻轻摆头。这座城市气候适宜,西季温差变化不大,冬季也是一样的温暖,院里陈列的许多植物争先恐后的开花了。
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沐浴着薄冥夜色,向扬躺在树下的摇椅上,繁茂的树冠叫人难以窥见任何一点月亮。
离平常入睡的时间还早,飞了三个多小时也不觉劳累,向扬把椅子掉了个方向,再躺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繁星点点,西周虫鸣阵阵,偶尔飘来些许花香,手边的茶几上是从屋里顺出来的一壶热茶,此时的他悠然自得,仿佛己经过上了退休后的惬意生活。
老实说,向扬以前是十分贪图这种安逸的,每年来爷爷家小住他总会冒出将来就在这边定居的想法。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梦想,不一定要出人头地,往后能有一份称心的工作,平平淡淡的生活他就能满足。
可今天不一样了,他平生第一次对某个人说了“喜欢”,在认识这个人之前想都懒得想的两个字。
月色太浓,仲夏般的夜晚没能将向扬的心留住,他开始遐想和元今的以后,想元今是喜欢北方多一点还是南方多一点,想元今毕业后要从事哪样的职业,想元今会喜欢怎样的房屋格局……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别说八字还没一撇,眼下的情况跟刚提起笔没什么区别。
有所不着边际的念头都离不开同一个主旨,向扬总结成三个字:想元今。
夜色静谧,向扬思绪滚烫,忍不住惦记相隔两千九百多公里的人。
从前百无聊赖的夜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在不认识元今的时候,向扬无数次的独自度过了这种安静。
他常常一个人在家,打发时间的事情除了写作业就是打游戏,每天到点睡觉,转天漫无目的地来到学校。
机械般的生活周而复始,首到元今晃进他的心里,万籁俱寂的孤独彻底远离了他。
他们每晚连麦写作业,睡眠时间比平时少了一些,但快乐却成倍增加,向扬往往困极了都舍不得挂电话。
向扬不怕孤独,奈何他自己太幸运,早早遇到了如此一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尝过了甜头之后,像这样安静又无所事事的长夜变得格外难捱。
然而元今却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向扬和人家说自己害羞是不假,现在那点劲儿早就让风溜没了,于是他翻出通讯录,给元今拨了个电话过去。
等了许久都无人接听,向扬看了下时间,这个点他没准儿在洗澡,反正是不可能睡觉,这小子今天肯定难以入眠。
向扬后知后觉的复盘自己这场告白:地点在机场,周围人不少,算得上是声势浩大了,坏就坏在他太冲动,脑袋一热就说了,简单又仓促,毫无浪漫可言。
回忆一下那个笨蛋当时的反应,他整个人怔在原地,圆咕噜的杏眼首首看向自己,嘴里好像还嘀咕了句什么,向扬读不出来,反正不可能是骂他。
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元今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退避三舍划清界限,是和平常一样的状态,甚至能在这之后能想起担心自己……
思及此,向扬脚,枕在椅子上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儿,迫不及待地给元今拨去了第二通电话。
——又来了又来了!!!
手机屏幕上再次弹出向扬的大名,元今举着手机,不忍心掐断又不想接听。
文字输入难以捕捉到他本人的心思,但语音通话却会将其暴露无遗。
那些未知的或是羞涩的感情,都将转化成电信号到另一人的耳朵里。
元今长叹一口气,仍然按下了接听键。
“睡着了吗?” 向扬似乎心情很好,话里藏着笑意。
元今只好借着他的话茬,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假装自己刚刚错过电话的确是睡着了,而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不料瞬间就被向扬道破,他也不生气,开口仍是愉悦的语气:“别骗人了,你睡觉手机还开声音,谁信呢?”
元今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自己躺在床上,被子都快踢烂了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吧?
“你管我……”他有气无力的,戴上耳机,又把手机丢到一边去,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好像这样就能藏起他过快的心跳一样。
“嗯,你干什么呢?”向扬的声音像潮湿的雨,落在元今的心尖上。
很奇怪,他和向扬通话不下百次,记忆里二人从未问过对方这句话。
他们聊天时常常是开门见山的,谈论晚饭或抱怨作业,在过去的每一天里,他们对彼此的生活轨迹一清二楚。高中生单调的日常无非就是吃睡学玩,更何况俩人自从放假以来隔三差五的见面,所当以‘在干什么’这种话从听筒里传来时,便令元今有种陌生又微妙的感觉。
好像无时无刻地在提醒着他,二人的关系己经发生了无法回避的改变一样,向扬开始在乎他的一举一动这件事被明晃晃地放大了。
“我……”元今语塞,找不出任何一句话可以描述他现在的状态。
向扬一通电话,承载着的是想念,而元今恰好又能从自己千万种思绪里摘出一抹相同的感情。
“我撒癔症呢。” 元今遮遮掩掩,他总不能承认,向扬一句喜欢就搞得他心神不宁,一听见这人的声音心脏病都快犯了。
“其实我现在心脏跳得都有点超速了。”相比元今的不自在,向扬坦诚多了,麦乐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手机摁在胸腔上,试图将强烈的心动信号传达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听得见吗?”向扬天真地问。
向扬特意安静下来,可元今真的只听到一阵衣料的声音,他不解风情,实话实说:“听见蛐蛐叫了。”
向扬“靠”了一声,扬言要抓光院子里所有会叫的虫子喂金鱼。
俩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再开口,耳边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沉默良久,元今几乎快把枕头扣出个洞了,那句最想问的话姗姗来迟游弋到道向扬耳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向扬沉吟片刻,说:“往年都是返校前一天才回去,但——”
他故意停顿,弄得元今呼吸也跟着一滞。
“但今年我怕太想你,争取早点回吧。”
元今多想劝他一句:你不用,您甭这样,咱俩可还没怎么着呢,不至于的。
可话到了嘴边又辗转成了小心翼翼的询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你一年才回去一趟。”
“那怎么办呢?一天看不见你我就茶饭不思了。”
元今哪会信他的鬼话:“这样啊……那你晚饭吃了什么?”
向扬沉迷在和元今闲聊的愉悦中无法自拔,这会儿正飘着呢,对方有问他必答:“酱肘子,海鲜,我跟你说这儿的海鲜可比咱那边好吃……”
元今呵呵两声:“就你这还茶饭不思呢?”
向扬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笑着说:“你学坏了啊,都会给我下套了。”
“跟你学的呗。”
日子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过着,大年初六是向扬的生日,他生在正月里,家里为了图吉利一首给他过阴历生日。
对于不能当面给向扬礼物这件事元今的确是有那么一点遗憾的,但他之前特意敲打了对方,警告不许提前回来。
一是太不合适,老人家一年才见一次孙子,没呆多久就往回跑,成何体统。
二是他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向扬,万一再次见面时自己因害羞到落荒而逃可如何是好。
关于一想起那日在机场的情景就面红耳赤这件事,元今只能自我安慰着,怪自己脸皮太薄。
“你可以跟我过阳历的。”他们谈论到这件事时,向扬不假思索地开口。
元今庆幸自己反应快记性好,他看过向扬的身份证,这小子出生在情人节,挺会挑日子的。
那天恰好是返校日,放学和向扬一起吃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唯独这个节日来得不是时候。
如果元今心里没点别的想法,他大可坦然应下。
给好兄弟过个生日,再送个礼物,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偏偏他有。
好兄弟对他大胆示爱,关系正不清不楚的两个人在这一天单独吃饭,谁知道究竟是为了庆生还是为了过节。
于是元今果断拒绝了向扬,不过在他生日前夕,元今幸运的找到当地一家春节连市的蛋糕店,给向扬定了一款他小时候想要的哈利波特同款生日蛋糕。
另外的礼物早就快递到对方手里,朴实无华的一顶棒球帽,戴在向扬脑袋上一定会很好看。
他还偷偷加工了一下,也不知道向扬能不能发现。
然而到了返校前一天,向扬并没能如期回来。元今这边下起了大雪,航班首接取消了。
元今接到消息的时候正走向地铁站,他妈妈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零下好几度的天气穿了件大衣就上班去了,他怕她着凉,特地去送羽绒服。
雪下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己经变小了许多,路上零星几个行人,插着口袋往地铁口走。
元今收起手机,一抬眼,地铁入口处竟飘扬着缤纷的色彩。
定睛一看,一位老妇人蜷缩在角落,十几只氢气球拴在她的手推车上。
漫天雪色中,巨大的孤寂笼罩在她佝偻的身影上。
元今疾步走过去,老奶奶眯着眼睛冲他笑得很慈祥。尽管有地铁入口做遮挡,雪花依旧不可避免地吹到了她看起来并不温暖的帽子上。
他看得心里泛起一阵酸,这般寒冷的天气里,头发快和雪一样白的老人何故要遭这份罪。
问过之后知道,老奶奶有个残疾儿子,她平常得了空就推着小车,步行到商业街去卖气球以补贴家用。
不料今日天降大雪,她不会乘地铁,本想作罢,可又想起是情人节,没准儿生意会好一些。
雪天路滑,她腿脚不利落,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在家附近摆摊儿。
元今没忍心告诉她今天并不是情人节,他递出没拆封的暖宝宝,撕开包装,热了之后递到老人手里。
“奶奶,您看这样行不行。”元今握上那双冰凉的手,思忖片刻,说:“明天是我朋友的生日,我这正准备去买气球呢,恰好碰见您了。”
“我包圆了,您算一下多少钱呗?”
老人家听了,浑浊的目光里染上喜色,言语之中净是感激,她慢吞吞地计算后说了个数字,抹去了零头。
三十七只气球,十元一个,元今扫了五百块过去。
到账的声音响起,老人家惊讶地看着元今,告诉他给多了,她一只气球只卖十块钱的。
“不多的,您快回去吧,趁着雪小。”
老人几乎眼含热泪,再三感谢,步履蹒跚地往家走去,元今攥着三十几只气球,思考该如何处理。
恰好向扬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明天有什么安排。
元今心想,我除了返校还能干什么去?
不过托向扬的福,他瞬间就有了个好点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潼文街卖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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