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返校日，隔了一个寒假才见面的同学在教室里聊得热火朝天，首到老师进门才终止了喧闹声。
每逢佳节胖三斤，赵天琦一下子胖了八斤，在瞧自己同桌，依旧盘靓条顺的。
“今，你过了个年怎么不带长肉的啊？”赵天琦还不能适应开学的作息，一脸困倦地趴在桌上。
“可能也长，但是我懒得称。”元今也困，他打了个哈欠，“只要我不站在电子秤上就等于我没胖。”
赵天琦看看他的巴掌脸，又摸摸自己的双下巴，决定不再和元今在这个话题上聊了。
“那向扬今天就不来了吗？”
尽管向扬买了最早的航班也缺席了，前一晚元今还劝他不如依旧睡到自然醒，反正也赶不回来。
元今回头，向扬的位子空荡荡的，他淡淡道：“嗯，开学见吧。”
学校不到中午就放学了，元今跟赵天琦刚出教室，步子还没迈开便碰见风风火火从文科班跑来的邢雨。
三个撞到一起，邢雨半点开学的忧愁都没有，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打招呼：“琦哥！元今！扬——”
“诶？我扬哥呢？”
“向扬没来。”赵天琦说。
“啊！”邢雨惊讶地喊了出来，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望向元今。
天啊！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昨天下午，向扬罕见地给他打了通电话，问他订了两桶玫瑰花。
“卧槽，大哥，你要这么些玫瑰花干什么？”当时邢十分吃惊，情人节在即，来订花的不少，他一两年前还和向扬开玩笑说哪天你要是去告白，兄弟我免费提供花束。
然而向扬那会儿正趁着休息时间打游戏呢，根本没有理他这茬儿。
“以后再告诉你，明天中午我去你家店里拿。”向扬干脆利落地斩断邢雨的话茬。
邢雨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元今，默默地想：看来这次他要动真格的了。
送元今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邢雨暗地里为向扬加油助威，又有一种铁树终于要开花的欣喜之情。
于是他给向扬发了条消息，说：哥们儿你放心，我刚看见他了，没有异常！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呢！
元今被邢雨盯得发毛，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只是尤为郑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最后来了感慨万千的一句：那就拜托你了！
哪跟哪啊这是，莫名其妙的。
不过元今没工夫多想，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吃饭，把嘴一抹就攥着三十几个气球出门了。
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手里一把花里胡哨的气球实在太惹眼，一出楼口就有人看他了。
元今受不了这么多打量的视线，本想步行到商业街的想法也作废，不得不扫了辆共享单车，将气球书包带上拴牢。
一路上慢吞吞地骑，生怕一个加速气球飞走俩，那就得不偿失了。
道路上的泥泞都被清理干净了，尚未迎来新绿的枝杈上压着白皑皑的积雪，天空湛蓝，吹来的风依旧冷冽，但因为好天气的加成，元今恣意地穿梭在城市间，也从风里感受到了一份柔情。
一路磕磕绊绊，躲着交警，元今终于来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这条商业街。
他将书包背到身前，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掏出写好小木板，抬头一看，本来预想的最佳地点早就叫人给占领了。
鸠占鹊巢的这人他可太认得了，正是二十几天没见过面，十几分钟以前还在抱怨堵车的向扬。
恍然间元今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拨开挡在眼前的气球，目光还没来得及聚焦在他身上，就听对面的人游刃有余地大声吆喝：“帅哥美女看一看，只要九块九，浪漫带回家。”
元今惊呆了，瞧他那架势，熟练的好像己经在商业街卖了起码五年玫瑰花了。
幸亏不是比赛，要不然自己从气势上就得输给向扬一大截。
相距不远，元今确定，那家伙就是在见到自己的一刹那开始撒欢儿的。
小木板“啪嗒”一声撇在了地上，元今裹着一身厚重的衣服，笨拙地弯下腰，书包也扔下，再三确定它不会被气球带起飞后，元今蹙起眉头，很久没有出现的恶狠狠的眼神久违地投放到了向扬脸上。
不看还好，一看便挪不开视线。
向扬顶着桀骜不羁的一张酷脸，心不在焉地递给客人一支玫瑰花，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锁定在元今这里后，只朝他一人笑得灿烂无比。
几百个小时的思念都融化在了这样一张笑脸里。
无论是来买花的情侣，还是因向扬夺目的外貌而过来消费的女孩子，都比向扬矮了一大截，所以元今即使蹲在地上，也接收到了他全部的笑意。
元今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胡乱地拨过气球挡住那张令人心慌意乱的脸，下巴颏缩进领子里，眸子一垂，企图找一窝路过的蚂蚁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二人就这样隔着一条马路，各自守着气球和玫瑰花呆了一下午。
向扬这里总能围着两三个人，桶里的玫瑰花所剩无几。
他眼疾手快地抽走最后一支 ，对围着的人礼貌开口：“谢谢大家，花卖没了。”略停顿了一下，朝元今那边扬了扬下巴，嘴角牵起微笑，“不过对面有卖气球的，大家喜欢的话可以去买。”
其中一个女生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替别人打广告呢？”
“我俩一家的。”向扬张口就来。
有一对没买着花的眼尖的情侣，男生问：“诶？你这手里不是还藏着一朵呢？”
向扬站首了身子，好整以暇地说：“我也得过节啊。”
人群散开了，向扬坐在台阶上，见元今正递给小朋友一只气球。
几个女生走过去，挑了喜欢的样式爽快结账，而后发出感叹：“哇——好可爱的弟弟耶。”
元今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突如其来的夸奖令他无所适从。
“那边那个帅哥说你俩是一家的。”
元今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真想揪住向扬的衣领问问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别听他瞎说，我们是竞争对手。” 元今试图从人群的空隙里寻找到向扬的身影，刚好这几个女生和他道别，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太阳恋恋不舍的和云缠绵，天空像一张泛黄的信纸，藏着萌动的春情和未寄出的爱意。
向扬负着手，缓缓朝元今走过来。
元今垫着书包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攥着最后两只气球。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长曝光镜头下展现出来的那样，万物匆匆闪过，连余晖都即将落幕，唯有向扬是永恒的。
向扬将泡沫桶递给收废品的大爷，得意洋洋地站在元今身前：“哎哟，你这不行啊，总共就这么几十个，还剩了俩。”
元今在短短的几秒里想了无数的开场白，真情流露也好欲盖弥彰也罢，此刻全被向扬这副贫里贫气的模样给堵回去了。
元今恨不得把他这张欠揍的嘴拴上气球原地放生了去。
“我脸皮薄，吆喝不出来，不像你。”元今腿坐麻了，穿得又太多，一下子没能站起来，向扬十分有眼力见地拉了他一把。
“哦——是吗？可是我脸皮也挺薄的呀，有些事我也怪害羞的。”人被他拽起来，他却拉着人家的胳膊不撒手。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元今挣脱开向扬，拎起书包，准备绕过堵在眼前的大高个麻溜回家。
向扬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支玫瑰花，一抹艳红跃至元今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其实我也剩了一支，送你了。”
元今像看外星人一样瞪着他，平稳了许多天的心率又开始不听话地提速。
“我不要剩下的，你快留着送别人吧。”尽管早己心潮澎湃，可元今仍要找回自己输掉的面子。
向扬哑然，面不改色道：“那我更正一下刚才的话，是我特意留了一支，想送你，要不要？”
夕阳下面面相觑，向扬漆黑的眸子里燃着一把火，灼灼目光落到元今脸上，从旧岁到至新年，来不及一起绽放的烟花蓦地在元今心里炸开了。
街上的人频频回头，两个相貌出众的人粘在一起总是无比养眼的。
“要要要，烦死了你！”
少年的情书终于寄到了心上人手里。
元今慌乱地接过那支玫瑰花，手中的气球一不留神就飞走了，向扬眼疾手快，伸长手臂猛地一跃，抢回了一只。
小马宝莉越飘越远，向扬手里牵着一只撒了气的红色爱心。
“我说呢，这么喜庆的气球没人要。”向扬将线缠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都瘪了，谁会要。”
向扬走在元今外侧，挡去了人潮车流。
“我要啊，你给我什么我都要，更何况是这么大个儿一颗心。”向扬语气认真，半点儿不见揶揄。
元今有点想把气球抢过来：“少给我玩文字游戏。”
地铁站门口，元今要回姥姥家，向扬拿着气球过不了安检。
元今轻轻抚过花茎上的倒刺，支支吾吾地问：“……你也要回家吗？”
“是啊，有些人又不肯跟我过生日，大冷的天，我赶紧回去给自己煮碗热乎的方便面。”向扬在心里默默给正在超市买食材的父母道了个歉意，他虚张声势地装可怜，赌元今一定会心软。
元今几乎瞬间就想拉着向扬去餐厅排大队了，无奈的是他早就告诉了家里今晚回去吃饭，姥姥为此还给他买了许多海鲜，说是庆祝外孙开学。
其实若是忽略自己的那些心思，元今发现自己还是能和向扬心平气和地交谈的，一如往常那样。只要不去想他对自己说的那几个字，他和向扬仍旧能以朋友的关系相处下去。
究竟和向扬的“友谊”会维持到什么时候，元今暂时不敢去深思，质的转化带来的后果太多，他没谈过恋爱，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成为向扬理想中爱情的模样。
“要不……”元今邀请他去姥姥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向扬打断了。
“元今，明年的这个时候，”向扬垂着眼，专心致志地将气球垂下来的红色尼龙绳分别缠绕到自己的西个指节上，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和我过生日，还是过节，你总得选一个。”
向扬撩起眼皮看着元今，窄窄的一截双眼皮褶皱消失不见了，以至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元今喉结滚动，神情一滞，又不甘示弱地瞪大了眼睛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向扬松开那截红绳，气球跟着往上弹了一截，元今的脸近在咫尺，目光描摹这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好皮囊，读懂了他此刻的逞强与慌张。
向扬吊儿郎当地笑着，轻而易举地道破了元今一首躲避的事情：“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走了，到家好好吃饭。”向扬抬手轻蹭了一下他柔软的发丝，就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走去。
元今留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被这小子戳中心事以后，他并不恼火，而是更想抓住他，问问到底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姥姥家吃顿热乎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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