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说什么？说我每晚梦见她漂浮在海里的样子？还是明白告诉她，说我不爱白雯雯。
“我不是要替代她。”白雯雯的手指松开了，在空气中划出无力的弧线，“就当给将死之人一点安慰。”
她的声音哽住了，远处有车灯闪过，灯光落在她脸上，眼眶发红但没流泪。
我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我现在给不了任何人承诺。”
灯光突然暗了下去，白雯雯退后两步，她的呼吸急促。
我以为她会崩溃，会质问，至少会哭。但她只是慢慢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像个冻坏的孩子。
“理解。毕竟……连我自己都厌恶这副身体，我甚至不是正常的人类，也难怪你不会喜欢我，我早该知道你对我是怜悯，不是喜欢。”
我一把拽起她，动作粗鲁得让她惊喘一声。
“别这么说。”我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仰头看我，瞳孔里映出我狰狞的右脸，鳞片正不受控制地蔓延到颈侧，蓝色的光在皮下血管里流动。
非人的怪物和垂死的女孩，看起来多么相配的一对，其实中间又隔了厚厚的屏障。
不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我们同时僵住。
我抄起铜盒和匕首，鳞片瞬间覆盖了整个右臂，指尖伸长成利爪。复仇的欲望和冲动在血管里奔涌，让鲛人血统前所未有地沸腾。
我在她耳边低语，“任何人都不会再带走我在意的人。”
脚步声己经很近，白雯雯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答应我！如果我再次失控，你就杀了我，我不想变成他们的武器对付你。”
在转身迎敌的瞬间，她冰凉的嘴唇擦过我长满鳞片的脸颊，像一片雪花落在地上，转瞬即逝。
我最后听见她说：“没关系我会等你，等你的心从深海的坟墓里回来。”
“弯腰！”乔依菲突然按下我和白雯雯的头。
原来是一队穿制服的海关人员从十米外经过，手电筒光束扫过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白雯雯在我怀里发抖，等脚步声远去，乔依菲说：“刚才小陈搞了一辆车，我们今晚就走！”
不一会儿，小陈开着一辆小货车过来。
我们猫腰冲向车子。
到了码头，我们刚下车便发现集装箱阴影里闪出个精瘦男人，他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那双老鼠般的眼睛先扫过乔依菲曲线毕露的身材，然后盯住白雯雯异常的瞳孔。
“病秧子加五千。”他吐掉嘴里的槟榔，红汁液像血一样溅在靴尖，“万一死了还得加清理费。”
“有我在，不会让她死，你给我放尊重点！”
我握紧拳头，林医生抢先一步挡在白雯雯前面：“她是贫血加紫外线过敏，我有医师执照。”
他掏出证件晃了晃，“您就是马胜吧？需要我检查下你身体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像肝硬化。”
马胜脸色变了，趁他犹豫，我抽出一块金条拍在集装箱上：“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船票。”
这时白雯雯突然剧烈咳嗽，银色黏液滴在码头木板上，立刻腐蚀出小洞。马胜的瞳孔缩成针尖：“这什么？”
“她刚吃了点醋坛泡的酸菜。”我一把掐住他手腕，鳞片瞬间覆盖半边手掌，“你做这种地下生意的，没必要闹大了，到时候我们被抓，你生意也不好做，你就说收还是不收吧？”
我指尖稍微用力，他的腕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马胜疼得龇牙咧嘴，却突然咧嘴笑了：“好说，好说，再加点，给个鳞片，我拿去黑市卖钱。”
最终代价是三片从我右臂硬拔下来的鳞片，他像捧圣物般捧着那些鳞片，带我们钻进货轮底舱，这是一个充满鱼腥味和机油味的铁笼子，里面己经蜷缩着十几个偷渡客。
“三天后到M国。”马老三锁上栅栏，“别随便行动，被发现就自己跳海。”
底舱随着引擎启动震颤起来。
乔依菲迅速检查白雯雯状况，而我打量着同行的偷渡者：一对抱婴儿的夫妇，几个华夏面孔的工人，还有个穿西装但丢了皮鞋的男人。他们的眼神在昏暗灯光下像受惊的动物。
“我去探路。”等马胜脚步声消失，乔依菲悄声说。
白雯雯靠在我肩上，呼吸越来越急促。底舱闷热潮湿，她的标记正在不正常地发烫。
铜盒突然剧烈震动，我赶紧按住它。青铜钥匙指向船底方向，而我的鲛人血脉能感知到——货轮正下方有东西在跟随。不是鱼群，不是潜艇，是某种更大、更古老的存在...
白雯雯冰凉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如果，如果我开始变异，杀了我。”她掀起衣领，银色纹路己经蔓延到锁骨。
我握紧她颤抖的手，发现她的指甲正在变硬变长，呈现半透明的青灰色。
舱壁上的锈迹在月光下像干涸的血迹，货轮随着深入海洋而轻微摇晃。
凌晨时分，乔依菲带着面包和惊人的消息回来。
甲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吼叫声。乔依菲迅速抹掉铁板上的痕迹：“搜查！他们说有个人不见了！”
我们缩进最阴暗的角落。白雯雯依旧痛苦不堪，她咬住我的肩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搜查人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底舱时并没有发现我们。
待调查人员走开后上方传来尖叫声。
“天啊！”
我们偷偷从楼梯上去看，隔着门的栏杆，我们看到一个渔网。
看到网的那一刻我有些不可置信，我死死抓着锈蚀的栏杆，看着渔网吊起那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物体，是一个完美的人形冰雕。
“真邪门！”大副吐掉嘴里的烟头，“这玩意儿看起来像冰，居然不会化的，看起来漂了很久。”
冰雕缓缓旋转，当那张脸转向我时，世界突然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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