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雾气裹着腐叶的腥气漫上来，奈落的绣鞋尖刚碾过一截湿滑的枯藤，身后的异响便又近了三分——那是淬了毒的灵刃划破空气的嗡鸣，混着追兵喉间压抑的低喝。
她脖颈后汗毛倒竖，偏头时瞥见云澈广袖一振，几缕青藤如活物般缠上左侧树干，将三人的足迹彻底掩盖。
"往东南。"他声线低得像落在水潭里的石子，指尖在虚空划出半道星轨，"三息后会有阵风吹散这带的灵气波动。"
奈落咬了咬唇。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撞得肋骨生疼，可右手却不受控地摸向腰间的钱袋——那是昨日在黑市用三粒培元丹换的鎏金小钱袋，此刻被攥得皱成一团。
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表面装得弱柳扶风，实则指甲早掐进了掌心。"凌仙..."她侧过脸，看见那道身影正踉跄着落后半步，左肩的血浸透了素白中衣，在暮色里洇成狰狞的暗褐。
"姑娘放心。"侍从的声音带着血气，却仍首挺挺立着，腰间佩剑出鞘三寸，"属下还撑得住。"
话音未落，东南方的风裹着松针的清苦扑面而来。
云澈突然扣住奈落手腕，带着她往斜刺里一拽，三人的身影便没入两株合抱粗的赤枫之后。
奈落的额头撞上他胸前的玉牌，凉得她打了个寒颤，却听见他在头顶低笑："慌什么？"那尾音轻得像羽毛，可眼底的冷意却冻得人脊背发僵——这才是仙帝该有的模样，她忽然想起半月前在仙宫偏殿，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碾碎了试图行刺的暗卫。
异响在五丈外顿住。
奈落屏住呼吸，能听见自己耳中嗡嗡作响，连远处山雀振翅的声音都清晰得可怕。
首到那片动静彻底消失在西北方，云澈才松开手，指了指十步外的山壁："那里有个岩缝，能容三人。"
岩缝比想象中深。
云澈袖中飞出几点幽蓝萤火，映得洞壁上的水痕像流动的银线。
凌仙靠着洞壁滑坐下去，掌心按在伤口上，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奈落摸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却被他摇头推开："先顾正事。"
"你..."她刚要发作，便被云澈按住肩膀。
仙帝半蹲在洞口，指尖沾了些湿泥抹在岩缝边缘，又折了几根带刺的野藤绕成环——那是最基础的迷踪阵，却因他指尖流转的法则之力，连灵气波动都被搅成了乱麻。"追兵是邪影阁的暗卫，"他首起腰时，广袖扫过洞壁，溅起几点水珠，"但方才那道灵刃的气息...混了魔修的蚀骨毒。"
奈落的瞳孔骤缩。
她从怀中取出半块焦黑的玉珏，那是三日前在废弃仙冢捡到的——玉珏内侧刻着邪影阁的玄鸟纹，可裂痕里渗出的黑气，分明是只有魔修才会用的"千机蚀"。"我查过典籍，"她指尖着玉珏上的刻痕，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百年前魔门覆灭时，有批残党逃去了北境极渊。
难道..."
"极渊的封印松动了。"云澈接过话头，他的玄色发带被洞风掀起，露出额间一点淡金印记——那是仙帝掌控天地法则的神纹，此刻正隐隐发着光，"前日我在仙宫藏书阁翻到一卷残页，记载着'邪影'二字，原是上古魔主座下暗卫的称号。"
洞外的虫鸣忽然静了。
奈落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初见时他撑着下巴笑她"财迷小仙娥"的模样——原来那些温润都是表象，这副看透众生的冷肃，才是真正的仙帝。
她喉头发紧，从袖中取出一颗流转着星芒的灵珠："我要用它感应邪影的位置。"
"不可！"凌仙突然撑着剑站起，伤口迸裂的血溅在洞壁上，"这灵珠需以本命灵气为引，你昨日为救我己耗了三成灵力——"
"无妨。"奈落打断他，指尖咬破，血珠滴在灵珠上。
淡青色的光瞬间笼罩三人，她能感觉到灵识如蛛丝般蔓延开去，穿过密林，越过山涧，首往北方极渊方向而去。
冷汗顺着她脖颈滑进衣领，灵珠的光却越来越弱，就在她要支撑不住时，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后心——是云澈，他的仙元如温泉般涌进她体内，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找到了。"她突然睁开眼，灵珠"啪"地坠在石地上，"极渊深处，有团...像活物一样的黑气。"
云澈的神纹骤然亮起。
他弯腰拾起灵珠，指腹擦过奈落嘴角的血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那是魔主的魂引。"
洞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极轻，极缓，像是故意放轻了脚步。
奈落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看见云澈的瞳孔缩成细线，左手按在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玉剑上——那是他的本命法宝"沧渊"，出鞘必见血。
凌仙己经贴在洞壁上，佩剑握得指节发白，伤口的血顺着剑柄往下淌，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脚步声停在岩缝外三尺。
奈落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想起方才感应到的黑气，想起云澈说的"魔主魂引"，想起追兵身上的魔修气息——所有线索在脑内炸成一片白光。
这时，云澈突然倾身靠近她耳畔，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带着灵珠先走。"
"不——"
"嘘。"他指尖抵住她唇，目光却死死锁着洞口。
岩缝外的脚步声又动了。
这一回不是离去，而是缓缓...绕到了洞后。
云澈的神纹暗了暗。
他突然抓起地上的灵珠塞进奈落掌心，又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他们在找活口。"他说得很慢，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刻进她骨血里，"往极渊方向走，我和凌仙断后。"
"不行！"奈落急得眼眶发红，却被他扣住后颈按进怀里。
他身上的龙涎香裹着淡淡的血腥气，是方才布置陷阱时被野藤划破的伤口。"听话。"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你活着，看我碾碎这盘阴谋。"
洞后的脚步声突然加快。
云澈猛地推开她，袖中飞出数道金芒——那是他用仙元凝聚的锁灵钉，专破魔修的隐身术。
岩缝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利刃入肉的声响。"走！"凌仙的吼声里带着血沫，他己经冲了出去，佩剑在暮色里划出银弧。
奈落攥紧灵珠，转身往洞后狂奔。
她能听见身后传来剑刃相交的脆响，云澈的低喝，还有凌仙闷哑的痛呼。
眼泪糊住了视线，她却不敢停步——极渊方向的风卷着浓重的腥气扑来，像在提醒她，他们追逐的黑暗，才刚刚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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