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杀手的刀锋擦过我耳畔时，我闻到了铁锈混着曼陀罗的腥甜。
杜灵萱的银链缠住他右腕的瞬间，我瞥见他脖颈处浮现的蛇形刺青正在泛红——那是催动蛊毒的征兆。
"屏息！"我将杜灵萱拽到身后，玉箫抵在唇边吹出《清心咒》的变调。
音波震碎檐角铜铃的刹那，唐杀手突然捂住右耳踉跄后退，指缝间渗出墨绿色血液。
这个发现让我后颈发凉，三日前在醉仙楼遇到的琴娘，耳坠正是同样的颜色。
杜灵萱的脚尖突然在我腰侧轻点三下。
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我假意被刀气逼退三步，实则将内力灌注玉箫。
当唐杀手顺势劈向空门时，箫孔中迸发的《破阵曲》裹挟着碎瓷片首取他膝弯——方才他踩过的青砖裂纹里，还残留着许书生故意泼洒的松香粉。
"锵！"
杜灵萱的银链绞住唐杀手佩刀的瞬间，我听见金属相击声里混着极细的玉磬清响。
这分明是顾神医在罗铁匠铺子调试的"醒魂钟"余韵。
唐杀手突然瞳孔涣散的破绽，恐怕是今晨何女侠送来的"醉清风"终于起效了。
"说！
三月前漕运码头第七艘乌篷船里装着什么？"我的玉箫抵住他咽喉时，杜灵萱突然扯开他左襟。
月光落在那道横贯锁骨的刀疤上，与她在密室拓印的卷宗图案完全重合。
唐杀手突然诡笑，嘴角涌出的黑血染透面巾："杜姑娘不妨问问顾神医，当年他接生的女婴左肩......"
话音未落，杜灵萱的银链己绞碎他喉骨。
我看着她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在藏书阁翻到的婚契——杜家与唐门联姻的日期，正是二十年前惊蛰。
穿过密道时，杜灵萱突然按住我执火折的手。
幽蓝磷火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竟是《灵枢经》残缺的第七卷。
我数着那些用金疮药涂改过的穴位图，突然明白罗铁匠为何坚持要亲自打造我们的兵器——每处错位的标记，都对应着何女侠剑穗上的西域符文。
推开青铜门的刹那，霉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二十七个檀木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每个匣盖内侧都用朱砂画着杜氏家徽。
当杜灵萱掀开第七个匣子时，那件绣着并蒂莲的襁褓让我的玉箫险些脱手——布料边缘的云雷纹，与鲁氏祠堂供着的祖传玉佩如出一辙。
"原来他们要找的是这个。"杜灵萱从暗格里抽出一卷鲛绡，上面密密麻麻的血字在接触到月光时突然开始剥落。
我伸手去接那些飘散的红絮，却在指尖触及时看到父亲临终前最后的画面——他沾血的掌心，赫然印着与唐杀手佩刀相同的狼头徽记。
城堡外传来子规啼血般的竹哨声时，杜灵萱正将最后半块虎符按进我掌心。
那上面残留的松烟墨，与许书生砚台里未干的墨迹散发着同样的苦香。
我们相扣的十指间，有什么比真相更滚烫的东西在血脉里奔涌，就像当年师父教我吹奏《离魂调》时，特意留在曲谱夹层的那张生辰帖。
杜灵萱指尖的凉意渗入虎符纹路时，我听见身后檀木匣发出蚕食桑叶般的窸窣声。
月光穿透第七个匣子的裂缝，照见鲛绡残片上剥落的血字正缓缓重组，竟在青砖地面拼出半阙《临江仙》——正是师父教我吹奏的第一支曲子。
"快封匣！"许书生突然从梁上倒垂而下，他惯用的紫竹笔杆此刻沾满朱砂，凌空画出的符咒堪堪挡住翻涌的血雾。
我这才发现他官靴边缘沾着罗铁匠铺特有的铁屑，而那些铁屑正随着符咒闪烁明灭。
江湖各派涌入城堡那日，何女侠的赤鳞剑挑开了二十七盏琉璃灯。
当灯光汇聚在刻着杜氏家徽的铜镜上时，密室暗门轰然开启，露出用西域火油浸泡过的盟书。
盟书末页的狼头印记被龙涎香熏染二十年，此刻遇光竟蜕变成展翅玄鸟——正是三年前血洗武当的杀手组织标记。
"鲁兄可知玄鸟朝阳的典故？"顾神医突然用银针挑起我半截袖口，昨夜为杜灵萱包扎时沾染的药渍，在日光下显出血书小楷。
那些字迹与父亲留给我的《音律札记》扉页批注如出一辙，而札记正是二十年前惊蛰日由唐门镖局押送。
庆功宴上，杜灵萱簪着的并蒂莲突然坠入酒盏。
当琥珀光从她锁骨处的胎记折射到屏风时，我腰间玉佩突然发出蜂鸣。
这枚自小佩戴的"鲁氏传家宝"，此刻映出的纹路竟与唐杀手佩刀上的狼头徽记严丝合缝。
子夜收整行囊时，杜灵萱的银链不慎勾开我贴身暗袋。
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飘落火盆的刹那，许书生半月前赠送的护身符突然自燃，青烟在半空凝成卦象——竟与师父临终前用箫声传达的《归藏》第三十西卦分毫不差。
当我们策马离开欢呼的人群，杜灵萱突然攥紧我执缰的手。
她掌心躺着半枚带齿痕的银锁，正是我从唐杀手尸身上找到的信物。
此刻锁芯渗出的松烟墨，与虎符缺口残留的墨迹渐渐交融，在月光下显出一行小字：
"乾坤倒转日，双生照影时。"
夜风卷着枯叶擦过剑穗，何女侠昨日赠的驱虫香囊突然裂开。
那些号称产自苗疆的香料里，赫然混着罗铁匠打造暗器用的玄铁屑。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铁屑排列的形状，竟与顾神医今晨为杜灵萱把脉时，在她腕间按出的淤痕完全吻合。
杜灵萱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颈后那道旧伤又开始泛红——每当月圆之夜，这道伤痕便会浮现与唐门密室壁画相同的图腾。
我摸向藏在箫管中的婚契副本，羊皮卷的接缝处不知何时生出了细密金线，那正是许书生修补古籍时专用的"龙须结"。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薄雾时，我望着官道上深浅不一的马蹄印突然心悸。
这些看似杂乱的印记里，藏着只有精通音律之人才能看懂的节奏——正是师父严禁我修习的《摄魂调》起手式。
而最深的那个蹄印边缘，粘着片染血的孔雀翎羽，与三日前在客栈窗口惊鸿一瞥的斗笠装饰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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