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军莫不是要英雄救美？”
林玢若眼睛一眯，没好声气的开口：“这贱人可是裴大人玩剩的...”
“林小姐慎言。”
叶芷川将云知微护在身后：“你知道的，裴大人最厌旁人动他物件。”
他特意加重“物件”二字，惊得几位公子哥儿讪讪收了折扇。
云知微被凌空抱起，后腰烫伤处蹭到叶芷川的锦缎衣料，激得她倒抽冷气。
他的步履极稳，穿过花廊的阴影，她闻见他襟口混着极淡的药草味。
“取冰鉴到漱玉斋来。”
叶芷川对迎上来的灰衣侍从吩咐，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冷意。
那侍从瞥见云知微红肿的手背，竟从怀中掏出个青瓷药瓶：“公子，雪玉膏...”
“不够。让药庐送三斤寒水石，两钱龙脑香。”他低头看向怀中人，“再加半株雪山玄参。”
云知微意识昏沉间，后背突然贴上冰凉的石板，惊得烫伤处泛起钻心剧痛。
“忍一忍。”
叶芷川单膝跪在榻边，拨开她黏在伤处的纱衣。
云知微咬破舌尖才咽下痛呼，却见他将寒水石碾成的粉末混着冰露，细细敷在她红肿的腕间。
又将她翻了个身，伏在药枕上。
指尖刚触到腰后的系带，云知微便突然将他手抓住。
“公子...”她嗓音发颤，破碎的月白绉纱滑落肩头，露出烫得发皱的肌肤，“让丫鬟来吧。”
叶芷川垂眸望着她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轻笑：“姑娘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抽回手时，腕间赫然留着五道殷红指痕，“也罢，这寒水石需用女儿家的体温化开...”
话音未落，门外转进个小丫鬟来。
小姑娘不过十三西岁，捧着药匣的手首抖：“公子，冰蚕帕子取来了。”
叶芷川退至屏风后，示意小丫鬟给云知微上药。
“姑娘忍着些。”
小丫鬟掀开她后背残破的纱衣，倒抽冷气，“这燎泡...怕是要留疤的。”
云知微趴在榻上，后脊的燎泡在寒水石作用下发出细密的刺痛。
她咬着软木塞的牙关咯咯作响，额角冷汗浸湿了药枕。
屏风后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苏何许递来一片茶叶，道：“江南白毫，含在舌底镇痛。”
“为何...”她吐掉软木塞，齿缝里都是血腥味，“要帮我？”
叶芷川的影子在屏风上晃了晃：“叶家祖训，见饿殍不救者逐出宗祠。”
他忽然顿了顿，“虽说...如今这世道，连赈灾粮都能掺观音土。”
云知微盯着他的影子，又想起林玢若叫他将军，突然挣扎着撑起身子：“你是镇北将军府的...”
“叶家庶子，行七。”
他截住话头，屏风后传来飘来极淡的竹叶清香，混着碾药的沙沙声。
看来他正在捣弄某种草药。
云知微瞥见一旁青瓷瓶里插着的新鲜石斛，忽然想起传闻说镇北将军府七公子痴迷医道，常扮作游医在城南施药，原来并非虚言。
“叶公子...为何要蹚这浑水？”
捣药声戛然而止。
叶芷川绕过屏风走出来，青色长衫上沾着药渍，腰间挂着个竹节形状的香囊：“家父让我来相看贵女。”
他声音清冷得像山涧溪水，指尖沾着褐色的药膏，“却看了出群狼撕兔的好戏。”
云知微见他出来，慌忙拽过撕烂的纱衣往背上盖。
布料黏在刚敷的药膏上，扯得伤口火辣辣地疼。
叶芷川看她手忙脚乱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我在民间行医的时候。”他将药碗搁在案上，“见过的赤身可不少，所以不必害羞，在我眼里都是病人而己。”
云知微只好把脸埋进药枕，她能感觉叶芷川的视线扫过她的背。
“这味药会疼。”
叶芷川用竹片挑起药泥，“但是效果很好。”
他话音未落，墨绿色的药膏己经敷上背部。
云知微浑身剧颤，咬着的软木塞生生断成两截。
剧痛中忽闻竹叶清香，叶芷川又将一片新鲜竹叶递到她唇边：“咬着。”
叶片边缘细齿刮过舌尖，竟真有镇痛奇效。
“裴公子整治人的法子...”
叶芷川一边涂药一边开口，“上月东街布庄老板说他克扣军饷，三日后独子科举落榜。”
“上元节御史中丞当街讽他，开春女儿就被抓去和亲了。”
涂完药，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沾到手上的药膏。
“你怎么惹上这尊瘟神？”
叶芷川忽然俯身，带着极淡的苦艾香。
云知微张了张嘴，喉头却像塞了黄连。
这要怎么说？
说他看上了她，又因为她不听话处处和他作对，所以落得这种境遇？
叶芷川见她痛苦的摇头，便又自顾自说起来。
“三年前突厥屠城，我救过一个浑身烧伤的妇人。”
他用银针挑破她背上溃烂的水泡，脓血淅淅沥沥滴进铜盆。
“她背上皮肉和衣裳烧成一团，可比你这难剥多了。”
云知微疼得眼前发黑，却听他仍用那清泉似的嗓子絮叨：“那妇人的孩儿被马蹄踩碎了脑袋，她哭着....”
叶芷川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可云知微眼前却是黑了又黑，最终昏了过去。
再度睁眼，满室烛火摇曳。
她试着挪动身子，却发现整个人被固定成俯卧姿势，后背敷着层冰凉的药膏，身后的灼烧感减轻了不少。
“别动。”
叶芷川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伴着瓷勺碰碗的轻响。
“你身后这凝肌膏要贴够三日，否则会留疤。”
云知微侧头望向窗外的竹林，忽然发现每根竹子都系着褪色的平安符。
“叶公子是如何...”
她刚开口，唇边便抵上柄白玉勺。
叶芷川坐在矮凳上，将碗中米粥送到她嘴边：“人多眼杂，又不好扶你，我只好命人找了竹担子把你运出来的。”
米粥滑入喉间，云知微呛得满脸通红。
叶芷川用帕子拭去她嘴角残粥：“你昏迷了，一动不动的，倒是省了我捆绳子的功夫。”
云知微尴尬的哼笑了几声。
“我自己来吧...”她试图抬手接碗，却被叶芷川避开。
“还是我来吧，你吃东西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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