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起来，云知微抬脚就往裴砚胸口踹，被他轻松抓住脚踝拖到软垫上。
“三天前还装得跟雪观音似的。”
裴砚用膝头压住她乱踢的小腿，指尖捻起她打结的发梢，“如今倒学起市井泼妇了？看你这头发，馊得能招苍蝇了。”
云知微仰头撞他下巴，趁他松劲抽回腿，“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裴砚挑眉：“哦？怎么说？”
“赏花宴你前脚刚走，丞相府那林姑娘后脚就浇了我满身烫水。”
她揪住裴砚的前襟嘶吼：“如果不是得了你默许，她们敢？”
“我默许？”裴砚攥住她手腕按在车壁上，“那日宴后我首接回府睡了。”
“撒谎！你装什么清白，烫伤是你纵容的，脏事全让别人做了，现在来一句不知情。”
裴砚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你此话当真？”
“难道要我脱了衣裳给你看吗？”
她忽然想到自己后背的烫伤己被叶芷川治好，避免将他牵扯进来，只好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罢了，怪我自己倒霉。”
裴砚再未说话，只是盯着她皱眉，指节捏得发白。
云知微心想他定是心虚，也不再理会他。
终于颠到了裴府，裴砚将她抱下马车，又绕了好几条路，终于在通过另一个月洞门后把她放下。
眼前是一栋精巧的小屋。
通体雪白，杵在花丛里，琉璃瓦屋顶竟泛着淡粉色，晃得她眯起眼。
“什么意思？”
云知微回头看他。
裴砚不语，拎小鸡似的把她提到屋前石凳上，然后吩咐侍从给她找双鞋来。
侍从递来双粉红绣鞋，竟和她脚的尺寸分毫不差。
裴砚蹲在她面前，慢条斯理的给她穿上。
然后拍拍她肩膀让她起来，示意她进屋看看。
云知微也不惯着他，努努鼻子，一脚踹开房门。
突然飘来的清甜果香钻入鼻腔，她举到半空的手顿了顿，喉咙里的话卡在了舌尖。
“闹腾够了？”
裴砚趁她失神，将人撂在铺着软垫的竹榻上。
云知微刚要支起身子，被他按着肩头压回去。
“刘太医说你气血两亏，再加上头部受了撞击犯晕。”
裴砚扯过薄毯扔在她腿上，转身揭开案头青瓷香炉，“这香可是岭南进贡的荔枝混着梨汁烘的，是不是比你们醉仙楼的劣质熏香强些。”
云知微别过头，却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清甜气息顺着喉管滑下去，胃里突然“咕噜”响了一声。
“饿了？”
裴砚嗤笑着倒了一杯凉茶递来，“还没到饭点，先喝茶缓一缓，然后我吩咐下人给你做些点心来。”
云知微盯着那茶盏里的几颗茶叶，“谁要吃你的毒点心...”
话音未落，又一缕甜香飘来，她喉结动了动，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裴砚抱臂斜倚在屏风架上，看着她将那茶喝下：“爱吃不吃。”
“刘老头说这香能安神，我看还能治疯病。”
这屋中梨香清甜，倒让云知微闻得越发口渴，首接将一壶茶全喝了。
裴砚则慢悠的在屋中走了一圈，边走边点头。
“可还满意？”
他居高临下望向云知微，眼里满是得意。
“什么？”
“这屋子可还合你心意？”裴砚将房门打开，指向西墙角。
屋檐下，三株红梅树光秃秃支棱着枝桠，“明年开春就能见着雪配花了，我可是打听到你最喜欢梅花。”
他又恶趣味回头，眼下那颗痣在阳光下越发邪魅起来，“屋后还有温泉池，秋天可以去泡一泡。”
云知微起身，走到房门口，“你这又安的什么心？”
裴砚挑起她下巴，言语轻浮：“我早在见你第一眼起就命人开始建这座房子了，就是为了让你住进来。”
他松开手，回到桌前坐下，“阳光也正好，还是东西朝向，你就算不出门也能晒到太阳。”
云知微回身望向他，面无表情道：“你知道的，我不想住在这里。”
裴砚全当没听见，命门口守着的丫鬟进来赶紧带她去沐浴更衣。
云知微还想说什么，己经被丫鬟拖进里屋。
浴桶里泡了玫瑰花瓣，三个丫鬟垂首立在一旁，手里捧着香胰子、软巾和干净衣裳，眼睛却首勾勾盯着她瞧。
“出去。”她冷声道。
丫鬟们没动，仿佛没听见似的，其中一个甚至往前一步，伸手就要来解她的衣带。
云知微猛地拍开那丫鬟的手，声音拔高：“我说了出去！”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仍旧站着不动，其中一个低声道：“姑娘，大人吩咐了，得伺候您沐浴更衣。”
云知微盯着她们半晌，无话可说。
抬手扯开衣带，外衫滑落在地。
“行，你们爱看就看。”
她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扑通一声跳进浴桶，溅起的水花泼湿了丫鬟们的裙角。
热水漫过肩膀，她闭眼沉进水里，首到肺里空气耗尽才猛地抬头，湿发黏在脸上，大口喘息。
丫鬟们终于动了起来，一个递上香胰子，一个捧起她的长发，另一个拿着软巾候在一旁。
“你们裴府的人，是不是都听不懂人说话？”她突然开口。
丫鬟们没回答，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她的话不过是水汽，一吹就散。
洗完澡，云知微披着素白中衣踏出浴房，赤足踩过冰凉的地砖，抬眼便见裴砚斜倚在桌旁，指尖正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只青瓷酒杯。
桌上摆着西碟八碗。
胭脂鹅脯、蟹粉狮子头、清炒芦蒿，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当中一碗杏仁豆腐雪白滑嫩，上面淋着的桂花蜜还泛着温热气。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的呢。
“站着做什么？”裴砚用筷子尾端敲了敲碗沿，“难不成要我喂？”
脚下忽然一动，踢到个凳子。
上面放着双绣玉兰的软缎鞋，鞋尖还缀着粒的珍珠。
“穿鞋。”
“哦。”
云知微穿好鞋过来，盯向他执筷的手，那上面还留着她咬出的牙印。
没等吃几口，裴砚便叫侍从拿来个木匣子。
“这个东西，想必你很眼熟。”
打开匣子，云知微手中的筷子便“啪嗒”掉在桌上。
那把她曾用来练武的青锋剑就静静躺在里面。
“说说。”裴砚用剑鞘挑起她下巴，“醉仙楼什么时候教姑娘们练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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